第340章 重逢
蔣新華駕車。
他並不專註,時不時就看一眼後視鏡,直到皮卡消失在荒漠上,再也看不見……
他滄桑的臉上顯出了几絲難過。
沈小題在後座上問:「老蔣,你有幾個孩子?」
蔣新華說:「我沒孩子。我只有老貓。」
沈小題說:「按理說,你該跟他一起去找工作站的,為什麼跟我們回來呢?」
蔣新華說:「假李逵最不願見到真李逵。」
沈小題說:「所以你就殺了那個老蔣?」
蔣新華正色道:「沈小題姑娘,你們對我的過去了如指掌!如果老蔣是我殺的,我有必要隱瞞嗎?多一個少一個的問題。」
沈小題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低頭看了看,車座下堆放著很多雜物,幾乎無處插腳,她疑惑地問:「老蔣,你怎麼不把這些東西放到後備箱去呢?」
蔣新華說:「他媽的,這輛破車不知道怎麼搞的,從上個月突然就打不開後備箱了。」
沈小題說:「等見到干戈,讓他給你修修。」
蔣新華說:「離開羅布泊再說吧。」
沈小題說:「唉,本來,我想見到干戈之後,我藏到後備箱里,你們就跟他說,我被類人掠走了……不,你們說,我和老貓還有趙吉鵬都被類人掠走了!」
陳傘回頭看了看她,笑了:「你怎麼一會兒像個特別有城府的大人,一會兒又像個天真的小姑娘……」
沈小題說:「我們天蠍座都這樣!對了陳傘,你是什麼星座?」
陳傘說:「你猜猜。」
沈小題閉上眼睛想了想,說:「天秤!」
陳傘點了點頭:「准。」
沈小題自言自語道:「我記得天秤男沒這麼悶啊……」
陳傘說:「我悶?好吧……」
沈小題朝外看了看,問蔣新華:「老蔣,我們的方向對嗎?」
蔣新華專心開車,頭也不回地說:「如果幹戈按照我指的方向走,我們就沒有錯。我們現在在抄近路。我估算了一下他的行程,明天天亮之前,我們就應該趕上他。」
陳傘問:「老貓他們什麼時候能到工作站?」
蔣新華的臉色變得有些憂慮,半天才說:「他們找到工作站和我們找到小題的概率差不多。」
三個人都沉默了。
過了會兒,蔣新華又淡淡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生死由命吧。」
沈小題突然問:「老蔣,你的佛珠呢?」
蔣新華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然後慌亂地看了看陳傘:「是啊,我的佛珠呢?」
陳傘搖了搖頭。
蔣新華馬上說:「沒關係,珠子不重要,心中有佛才重要。」
沈小題說:「我怎麼覺得這不是好兆頭呢……」
蔣新華嘟囔道:「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好兆頭。」
接著,他打開了導航,導航還是一片漆黑。觀察了一會兒,他又把導航關上了,塞進了儲物箱。
三個人沒有停下休息過,連午餐都是在車上完成的,無非是餅乾和水。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沈小題和陳傘換了位置,坐到了副駕位置上。在黑夜中,沈小題的視力更有優勢。
蔣新華放緩了一些車速,偏過頭來問:「我們還吃飯嗎?」
沈小題問:「我們還有什麼?」
蔣新華說:「壓縮餅乾沒了,還有一點米和玉米面。」
陳傘說話了:「不吃了吧!追上干戈再說。」
沈小題點了點頭。
蔣新華說:「好。」然後就加快了車速。
漫漫長夜,車燈孤獨地掃過一座又一座沙丘,從遠處看,那兩束燈光一會兒抬起來,一會兒落下去。
蔣新華奮力地踩著油門,發動機的轉數極高,車速卻很慢。越野車一會兒陷在坑裡,一會兒又爬上高坡,怎麼都跑不快,就像一頭拉著犁的老牛。沈小題望著窗外,雙眼閃著奇異的光,四下搜尋著。
不知道為什麼,陳傘也不睡,他在後座上不停地東張西望。
後半夜的時候,蔣新華開始頻繁地挪動臀部,他一動,渾身就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
沈小題的眼睛乾澀得難受,不停地眨著。透過黑暗的倒車鏡,她隱約看見了自己——雙眼通紅。
陳傘從後面拍了拍蔣新華,說:「老蔣,我換你開吧。」
蔣新華疲憊地搖搖頭:「不用。你先睡一會兒,等天亮了再換你。」
陳傘就不說話了,不過他並沒有躺下去,繼續東張西望。
就像有人敲碎了黑暗的蛋殼,天終於微微亮了。
沈小題終於熬不住,她靠著椅背睡著了。
陳傘看到沈小題睡了,眼皮迅速合上,很快就睡著了。
車上兩個人都睡著了,蔣新華再也挺不住,他停了車,熄了火,一下就趴在了方向盤上,很快也發出了鼾聲……
沈小題其實是半夢半醒。車停下之後,她的腦子裡依然是引擎的隆隆聲,沒完沒了。
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看了看蔣新華,又看了看後座上的陳傘,立即精神起來。
現在,天還沒有大亮,羅布泊依然黑乎乎的,如果幹戈正巧從遠處經過,肯定發現不了這輛越野車,而車燈也滅了,雙方很可能失之交臂。沈小題必須用眼睛填補這段監控的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沈小題隱約看見後視鏡里反射出了車燈的光,她驀地直起了身子——那確實是車燈!
沈小題已經忘記了警惕,她喃喃自語道:「干戈……肯定是干戈……一定要是干戈啊……」
那輛車漸漸開近了,沈小題終於看清——那正是一輛白色吉普車!
沈小題呆住了,她並沒有下車,她縮在車上,緊緊盯著它,似乎在確定是不是做夢。
白色吉普車並排停在了越野車旁邊,干戈生龍活虎地拉開車門跳下來,沈小題聽到了他的罵聲:「操你媽的……誰開的車!」
他跑到駕駛位置旁邊,看了看熟睡的蔣新華,拚命敲車門。
蔣新華眯縫著眼睛醒過來,看了看窗外,頓時打了個激靈,趕緊搖下車窗,迷迷瞪瞪地說:「天哪……干戈老弟?」
干戈伸手就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很響,蔣新華不明所以,立即捂住了腦袋。
干戈接著罵道:「你年輕的時候是開賽車的吧!我他媽追了你們兩個小時!」
沈小題靜靜地看著干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陳傘也坐了起來,愣愣地看著車外的干戈,滿臉驚詫。
干戈探頭又看了看車裡,繼續罵道:「還有你倆!你們困蒙圈了吧?看不見我也就算了,我那麼使勁按喇叭,你們他媽都是聾子?」
沈小題拉開車門跳下了車。
干戈看了看她,說:「我罵你你不服啊?跑啊,你們再跑啊!」
沈小題一下就撲到了干戈身上,雙手緊緊摟住了干戈的脖子。
干戈愣住了,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陳傘透過車窗看出來,沒有什麼表情。
過了會兒,干戈和沈小題爬上了越野車。陳傘很懂事地坐到了副駕上,干戈和沈小題一起坐在了後座上。
干戈說:「你們先問我吧。」
沈小題說:「我們一直在追你……你怎麼跑我們後面去了?」
干戈說:「後半夜的時候,我開車開累了,在後座上睡了會兒,突然被什麼聲音驚醒了,好像有車開過去,我趕緊爬起來,當時你們離我應該有半公里,但我感覺應該是一輛越野車,我懷疑就是老蔣的車,立即狂按喇叭,結果你們停也沒停,我眼睜睜看著你們越開越遠……」
蔣新華撓了撓頭:「當時我們太困了,沒看見,也沒聽見……」
干戈看了看陳傘:「你呢?」
陳傘說:「我好像聽見了一點,我以為是做夢……」
干戈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然後我就一直追,死活追不上,天快亮了你們才他媽停下來!」
沈小題問:「你怎麼樣?」
干戈一攤手,說:「就這樣,我一直按著老蔣指的路線走,至今沒見到任何人……你們怎麼回來了?」
沈小題大致跟干戈講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兒。
聽說老蔣失蹤了,干戈皺起了眉頭,當即下了定論:「他被害了,毫無疑問。」
接著,他盯住了蔣新華。
蔣新華平靜地說:「我知道你會懷疑我……先前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最後大家一致認為,不是我。」
沈小題說:「一致認為?」
蔣新華說:「沈小題姑娘,我們還需要從頭再討論嗎!」
干戈問:「昨天夜裡誰站崗?」
陳傘說:「沒人。」
干戈低聲說:「你們真行。」
陳傘說:「會不會是類人……」
干戈說:「類人見了工作站的車都迴避,他們怎麼會殺工作站的人?老蔣,雖然你給我畫了地圖,但我不能包庇,你是唯一的嫌疑人。」
蔣新華辯駁道:「干戈老弟,我一直號召大家跟他去工作站,我沒必要殺他啊。」
干戈說:「你乾脆招認吧,就是你殺的,我他媽最煩猜謎了。你把沈小題給我帶回來了,我感恩不盡,我不會為難你的。」
蔣新華苦笑著說:「干戈老弟,我必須實事求是啊!」
沈小題說:「我們現在怎麼辦,朝哪兒走?」
干戈說:「首先要解決給養問題。我看了一下,你們也沒剩下多少給養了,再不想辦法,我們就完蛋了。」
沈小題說:「那個老蔣失蹤了,我們根本找不到工作站,上哪兒找給養去啊……」
陳傘突然說:「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