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正式開戰
老類人死了。
蔣新華麻利地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然後把屍體拖下了車。
黑夜一片死寂,蔣新華髮出一聲尖厲的叫喊:「快來人!出事了!出事了!」
其他人陸續跑出來,幾隻手電筒先後照向了皮卡。
車門大開,那個老類人躺在沙地上,脖頸上有個窟窿,鮮血流了滿地。他睜著雙眼,定定地看著夜空,已經定格了。
蔣新華剛剛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和身上都是沙土。
大家全愣住了。
蔣新華拿著刀,他的手在哆嗦。
趙吉鵬衝到一旁,彎下腰開始嘔吐。
沈小題的心理素質好極了,她慢慢走上前來,舉著手電筒,反覆打量老類人的屍體。
干戈揪住蔣新華的衣領,叫道:「你他媽殺了他?」
蔣新華也吼起來:「他要殺我!」
干戈鬆開他,四下看了看,把目光落在老貓臉上,喝問:「我不是讓你看著他嗎?」
蔣新華整理了一下衣襟,對干戈說:「干戈老弟,你冷靜點兒,聽我說。」
干戈把目光轉到蔣新華的臉上:「你說吧!」
蔣新華說:「我想替換一下老貓,他太累了。這個老類人說他要解手,我就給他解開了繩子,沒想到,他突然撲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幸好我手上有一把餐刀……」
干戈說:「我們答應放他走了,他有這麼蠢?」
蔣新華說:「他感覺他是想自殺。我給他解繩子的時候,他明明看見我拿著餐刀。之前他跟我說了,他讓我跑掉了,令狐山不會放過他。」
干戈掄起胳膊,沖著蔣新華的臉就是一拳。
蔣新華被打蒙了,後退幾步,摔在了沙地上。老貓立即攔住了干戈,大聲說:「他是正當防衛!」
沈小題也說:「干戈,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
的確,老類人已經死了,爭論已經沒有意義,大家必須面對現實。老類人是蔣新華殺的,蔣新華是團隊的一員,這等於團隊向暗處的全體類人宣戰了。
蔣新華說:「干戈老弟,對不起……」
干戈沒理蔣新華,他望了一眼黑暗的羅布泊,心裡生出一陣悲涼。
小題還不知道在何方,干戈和她之間,也許隔著十公里,也許隔著一百公里,如果南轅北轍,那就變成了千千萬萬公里。就算一帆風順,他找到她的希望都十分渺茫,何況眼下又飛出橫禍,惹上了麻煩。他不知道沙子底下究竟藏了多少類人,他對這個種群一無所知,他只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強大的恐懼讓他突然想嘔吐。
老貓已經開始警惕地巡視地面了。
沈小題走過來,輕聲說:「干戈,振作點兒。」
干戈擼了一把臉,說:「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老類人已經死了,這會給我們爭取到一點時間。大家清理血跡,然後馬上離開,不要等他們找上門來。」
沈小題問:「屍體怎麼辦?」
干戈說:「埋了,至少要埋到三公里之外。」
沈小題又問:「為什麼?」
干戈說:「類人肯定要來救人,他們肯定從地下鑽過來,如果我們把屍體埋在營地附近,很容易被他們發現,那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了,我們就是兇手。只要他們不發現屍體,萬一哪天真的短兵相接了,我們還有迴旋的餘地。」
蔣新華小聲說:「我去處理屍體吧?」
干戈白了他一眼,說:「我怕你把屍體擺在沙丘上。」
蔣新華眨巴眨巴眼睛,並沒有辯駁。
干戈對老貓說:「老貓,你跟我去。」
干戈拿來防雨布,把屍體包了,老貓直接扛起來,扔到了皮卡車上。
沈小題對其他人說:「我們清理血跡,收拾東西。馬上。」
干戈帶著老貓,駕車離開了營地。這時候,他已經沒有什麼方向感了,根據老類人死前提供的情報,如果說小題離開的方向是11點鐘,現在他的方向就是5點鐘。正相反。
雖然外面一片漆黑,老貓在後座上還是警覺地四處觀望著。
干戈問他:「老貓,你愛你蔣叔嗎?」
老貓很簡略地回答道:「當然了。」
干戈說:「他是個殺人犯。」
老貓就不說話了。
停了停,干戈又問他:「你覺得老蔣會不會害我們?」
老貓說:「不會。」
干戈說:「為什麼呢?」
老貓說:「至少他不會害我。」
干戈說:「我不這麼看。他為什麼突然主動提出要替換你看守這個老類人?為什麼老類人就要攻擊他?為什麼他的手上恰巧有一把餐刀?」
老貓說:「如果蔣叔不替換我,這個老傢伙很可能也會攻擊我,我也會殺了他。」
干戈說:「這個老類人雖然年紀大,但是身體強壯,老蔣根本打不過他。」
老貓說:「什麼意思?」
干戈說:「他是先殺了這個老類人,然後才把他鬆綁,拖到車下的。」
老貓說:「不可能!」
干戈說:「如果兩個人搏鬥過,老蔣不可能不受傷。」
老貓說:「就算是這樣,蔣叔也是為了報仇。要不是我救了他,他肯定死在類人手裡了。」
干戈搖了搖頭,說:「孩子,事情不這麼簡單,他就是想讓我們和類人結仇。」
老貓說:「胡扯!蔣叔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干戈說:「類人一直在找你們算舊賬,而現在你們只剩下兩個人了,就像喪家之犬,老蔣必須把我們扯進來,至少多些同伴。」
老貓說:「算了!要是類人來了,我就說人是我殺的,跟你們沒關係,這總行了吧?」
干戈看了看老貓,笑了。
又駛出了一段路,老貓似乎琢磨過味來了,他問干戈:「既然你這麼不信任蔣叔,為什麼還要跟他走呢?」
干戈說:「我要找到小題,只能依靠他了。」
老貓說:「那你就不要疑神疑鬼!」
他們開出了兩三公里,干戈把車停下來。他和老貓從車上拿下工兵鏟,開始挖坑。這地方都是軟沙子,他們很快就挖好了,然後把屍體抬進去,埋了。干戈特意把地面鏟得平平整整,還擺上了一些亂石,幾乎看不出有人動過土。
他們回到營地,大家已經把帳篷收起來了,聚集在越野車旁邊,等著他們。
干戈跳下車,觀察了一下地面,血跡不見了。他走到老類人剛才停放的地方踢了踢,很快就露出了浸血的沙子。
他說:「把這些沙子鏟起來,扔到遠處去。」
大家都明白了。
類人在地下鑽行,你在地面上做文章沒有任何意義。
陳傘從皮卡上拿來工兵鏟,把那些可疑的沙子鏟起來,裝進一個口袋,老貓幫他一起抱到皮卡上,拉走了。
大家原地等待的時候,老貓突然說:「蔣叔,你到底是不是想害大家?」
蔣新華看了看老貓,好像不認識他了。
老貓說:「不然你為什麼要殺這個老類人呢?」
蔣新華看了看干戈,對老貓說:「我要是想害大家,很簡單,趁你們不注意我悄悄離開就完了。你們沒人能活著走出去。」
老貓說:「他們根本不信任你!」
蔣新華嘆了口氣,說:「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我個什麼人。」
干戈和沈小題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說什麼。
陳傘把那些浸血的沙子揚到了沙漠上,很快返回來。
出發的時候,蔣新華和老貓依然開著越野車走在前面,越野車是老蔣本人的,他非常愛惜。干戈開皮卡跟在後面,其他人都坐在干戈的車上。
這次,沈小題破天荒讓陳傘坐在了副駕上,她和趙吉鵬坐在了後座,似乎有話要說。
果然,剛剛開動,沈小題就問了:「趙吉鵬,你有什麼感覺?」
趙吉鵬看著車窗外,淡淡地說:「累。」
沈小題說:「我是指預感。」
趙吉鵬說:「我們接近了。」
沈小題說:「你說清楚點。」
趙吉鵬看了看沈小題,一字一頓地說:「地獄!」
沈小題想了一下,說:「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趙吉鵬說:「花,很多的花,紅的。」說到這兒,她似乎打了個冷戰。
沈小題說:「看到花應該是好事啊,只有走出羅布泊從能看到花!」
趙吉鵬搖了搖頭:「我知道,那些花其實是白的。」
沈小題的眉毛皺起來:「什麼意思呢?」
趙吉鵬有點不耐煩了:「很難懂嗎?紙紮的,然後被什麼染紅了!」
沈小題恍然大悟。她馬上對干戈說:「干戈,你要重視趙吉鵬的第六感。」
干戈說:「我想過,既然小題離開的方向,正是走出羅布泊的方向,說明她很可能找到了路線。我們現在不是尋找她,而是追趕她。」
沈小題說:「我們現在的方向真是朝外走嗎?你怎麼確定老蔣不是在騙我們?你把整個團隊的命運都系在了一個殺人犯身上!」
干戈說:「他也要活命,他為什麼騙我們?」
干戈的固執讓沈小題不想說話了。趙吉鵬和陳傘只是隔岸觀火,都不說話。過了會兒,沈小題才說:「動物有天敵,人沒有,人的天敵是人。」
天還沒有亮。
團隊的車輛漸漸駛遠,尾燈終於不見了。
颳起了風,地上的沙子四處竄動,就像水面的漣漪。
從「水」中冒出一個人,他抖了抖身子,沙子嘩嘩落下,是個英俊的年輕人,高高的鼻樑,琥珀色的眼珠,他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已經掉色,一條藍色牛仔褲,被沙子磨得破破爛爛。
他正是類人的首領令狐山。
接著,鑽出了五個類人,年齡都不大。
令狐山面無表情,在營地舊址徘徊了一會兒,突然迎著風嗅了嗅,然後大步走向了遠處。五個類人立即跟了上去。
走著走著,令狐山停下來,抓起了一把沙子聞了聞,他聞到了血腥氣。
他朝著團隊離開的方向指了指,說:「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