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四人團隊
蔣新華連忙拿了手電筒走出門,照了照那四個人:「你們是幹什麼的?」
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擺了擺手:「我們是大慶地質四處的,我們的導航失靈了,這裡是樓蘭保護站嗎?」此人大概五十多歲,滿嘴東北口音,奇瘦,三角眼,小山眉,顴骨很高,看上去讓人很不舒服。
蔣新華把手電筒放下來,問:「大慶?」
金絲眼鏡說:「黑龍江大慶啊。」
蔣新華說:「呃……你們有證件嗎?」
金絲眼鏡走到蔣新華跟前,從懷裡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本子,遞給了蔣新華:「找到這裡真不容易。」
蔣新華用手電筒照了照小本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金絲眼鏡,問:「你們總共四個人?」
金絲眼鏡點點頭:「四個。你應該見過我們的嚮導,他帶隊來過你這裡。」
另一個老男人朝蔣新華笑了笑。此人矮墩墩的,臉很黑,看上去非常純樸,甚至有些呆笨。蔣新華點點頭:「哦哦,我有印象。」
說著,他把證件還給了金絲眼鏡:「進來說吧。」
除了金絲眼鏡和嚮導之外,還有兩個年輕人,充盈著少年的精氣神。其中一個不超過20歲,他穿著藍色運動裝,頗為潔凈。另一個25歲左右,穿著迷彩服,已經髒得不像樣子,就像一堆腐爛的荒草。
四個人進了屋,見到干戈和沈小題,金絲眼鏡先是愣了一下,又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也許,他們把干戈和沈小題當成工作站的人了,並沒有問什麼,紛紛在桌子前坐下來,自己倒水喝。
這時候,干戈和沈小題坐在土炕上,離他們大概七八步遠。干戈警惕地打量著他們,並沒有上前搭話。
金絲眼鏡喝了一碗水,對蔣新華講起了他們的遭遇。
金絲眼鏡是大慶地質四處的,他來尋找地下石油。本來他們單位組織了十幾個人一起來塔克拉瑪干沙漠勘探,但是臨出發之前,金絲眼鏡因專業問題和同事起了爭執,金絲眼鏡很學究,是個倔脾氣,脫離團隊一個人進來。運動裝算是他的助手,迷彩服是他在庫爾勒雇的司機,皮卡是迷彩服的。那個看起來很憨厚的老男人,本來是個普通的銷售,他進過幾次羅布泊,所以,金絲眼鏡在庫爾勒尋找嚮導的時候,他接下了這個活兒。
這個團隊應該說挺專業的,有專門的司機,專門的嚮導,但是誰都沒料到,進了羅布泊之後,一切就都變了,信號中斷,導航失靈,四個人拖著快沒油的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樓蘭工作站……
蔣新華很驚訝:「羅布泊有石油?」
金絲眼鏡說:「不排除這種可能。」
蔣新華說:「這裡好像沒有過森林啊……」
金絲眼鏡說:「聽過阿聯酋和沙烏地阿拉伯嗎?他們都是沙漠國家,石油讓他們富得流油。」
蔣新華趕緊點頭。
接著,他去煮了一大鍋粥,四個人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迷彩服「呼哧呼哧」地喝粥,偶爾抬頭看干戈和沈小題一眼,這個青年長得很清秀,有一種少數民族獨有的敦實感。
運動裝左手端著碗,小口地喝,顯得很斯文,他的右手始終在一側垂著。
嚮導毫無存在感,他坐在桌子一角,只是低聲跟迷彩服說著話,兩個人說的是庫爾勒方言,干戈根本聽不懂。在四人團隊中,只有他倆是老鄉。
金絲眼鏡一直在跟蔣新華說話,一會兒抱怨單位的領導,一會兒又說起了自己的妻子兒女,說著說著,他竟然紅了眼圈,運動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老金,你怎麼了?」
金絲眼鏡將金絲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眼睛。他太瘦了,帶上眼鏡還算正常,摘了眼鏡之後,就露出了深陷的眼窩,裡面綴了兩顆漆黑的眼珠子,看起來格外詭異。
金絲眼鏡顫巍巍地把眼鏡戴回臉上,說:「我對不起我女兒!她早就讓我退休回家享清福,我不肯,經過這幾天,我徹底明白了,這麼大把年紀了,為什麼不退休!還要跑到羅布泊來,連累你們吃了那麼多苦……」
運動裝安慰他:「你不要難過了,你看我們不都活得好好的。」
蔣新華也安慰說:「是啊,不用擔心了,我今天已經跟外面聯繫過了,最多三天他們就會派人過來了。」
吃完之後,金絲眼鏡緩過氣來,開始打量屋裡的人,他看了看干戈和沈小題,問:「他們是……」
蔣新華說:「他們是來羅布泊旅遊的,也迷路了,過來求助。」
金絲眼鏡點點頭,問蔣新華:「同志,這個工作站就你一個人?真不容易!」
蔣新華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有一個同事,他出去了。你們叫我老蔣就好了。」
金絲眼鏡和蔣新華攀談了一會兒,又跟干戈搭話了:「你們就兩個人?」
干戈說:「就兩個人,怎麼了?」
金絲眼鏡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你們是情侶吧?」
沈小題小聲說:「不是不是。」
干戈看了看沈小題,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四個人,她顯得很局促,很緊張。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金絲眼鏡說:「很少有兩個人組隊來羅布泊……」
運動裝打量著干戈,他的目光停在了干戈的眉梢上,然後,他湊到金絲眼鏡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金絲眼鏡看干戈的表情馬上變得警惕了。
他不再跟干戈說話,而是湊到了蔣新華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麼。干戈明白了——自己的臉上有槍傷,他們開始懷疑自己了。
蔣新華大聲說道:「不不不,他們被盜屍的人襲擊了,他們是受害者。」
果然。
雖然蔣新華幫干戈說了話,但那四個人的眼神還是對干戈保持著警惕。金絲眼鏡不再跟干戈對話,接下來,他和蔣新華相談甚歡。干戈和沈小題被孤立了。
干戈拉著沈小題走了出去。
他呼吸了幾口涼涼的空氣,對沈小題說:「哎,你挺大方的一丫頭,剛才見了那四個人,我發現你很緊張,為什麼?」
沈小題笑了:「你和別人第一次見面,如果你表現得太放鬆,那對別人是一種進攻。」
干戈說:「不懂。」
沈小題說:「你太放鬆,說明你是強勢的。而如果你很拘謹,別人就會對你放鬆警惕。」
干戈說:「用得著這麼多心計嗎!」
沈小題說:「我很在意這四個人。」
干戈說:「為什麼?」
沈小題說:「說不清,至少……他們人太多了。」
沈小題一邊說一邊朝土牆外面走去。
干戈追上去,問:「你去幹什麼?」
沈小題頭也不回地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四人團隊的皮卡車停在土牆外。那兩條狼狗拴在門口,看到干戈和沈小題,又挺直了腰背,開始狂叫起來。
沈小題看著那兩條狗,皺了皺眉頭,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接著,她走到皮卡車前,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了照車身和輪子。
干戈說:「你想幹什麼?」
沈小題繼續觀察:「我想知道他們到底什麼來頭。」
看了一會兒,沈小題突然說:「這車太髒了!」說到這兒,她緊張地朝紅磚房看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你看它的輪胎,絕對常年行駛在鹽殼地上!……這應該是你的專業啊,青年!」
干戈嚴肅起來,他接過沈小題的手機,細細照看皮卡車的輪胎,果然,輪胎的紋路幾乎被磨平了,還有一些深深淺淺的坑,那是被堅硬的鹽殼扎出來的。按照那四個人的說法,這輛車是租的,那麼它過去應該一直跑在庫爾勒的柏油路上,進入羅布泊不過幾天,輪胎不可能是這樣的狀況——干戈陡然覺得毛骨悚然了。
干戈撓了撓頭,罵了聲粗話,如果這四個人有問題,那麼可就太危險了。他第一個念頭想到了立即離開,但是,工作站的那個蔣新華怎麼辦?他還被蒙在鼓裡呢!干戈犯難了。
干戈站起來,透過皮卡車的窗子往裡看,黑乎乎的,看不清什麼。這時候,他聽見一個聲音:「你幹什麼呢?」
他回頭看,蔣新華站在門口,正朝他們看過來。
干戈知道自己解釋不清楚,索性不解釋,他帶著沈小題直接走進院子,走向了吉普車。
門口那兩條狼狗又朝他們狂吠起來。
干戈理都不理,徑直往前走,沈小題卻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四人團隊來到工作站的時候,這兩條狼狗從頭到尾都沒有叫過一聲!
蔣新華走過去,大聲喝了兩嗓子,兩條狗終於跑開了。
蔣新華說:「好了,大家都休息吧。」
沈小題搖搖頭:「不用了,今晚工作站的人多,我和干戈睡帳篷就好了。」
干戈和沈小題的想法不謀而合,沈小題回到吉普車前的時候,干戈已經在扎帳篷了。
四人團隊中的兩個年輕人出來,他們去車上搬東西——看來,他們要睡在工作站裡面。
運動裝拿著一個睡袋,走過干戈和沈小題,警惕地看了看他們。
干戈能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運動裝說:「今天前半夜我來守。」
迷彩服說:「好,後半夜我來守。」
干戈翻了個白眼,在他們防備著金絲眼鏡一行人的時候,金絲眼鏡的團隊竟然也在防備著他們。
干戈看著兩個年輕人的背影,他發現運動裝右臂的袖子看起來鼓鼓囊囊,好像裡面塞著什麼東西!他想起這個年輕人吃飯的時候,只用了左手,很笨拙的樣子。他猛然想到一種可能——這個年輕人的右臂受傷了!而昨天夜裡,他正巧用刀子刺中了一個匪徒的右臂!
干戈死死盯著那根粗壯的右臂,喃喃道:「我操,原來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