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地球人,再見
那些神秘人的力氣奇大。
徐則達被他們拽著走,根本掙不脫,他只能張嘴:「同志,你們是哪部分的?有什麼要求盡可以提出來,我是副鎮長……」
神秘人不理他,拽著他大步朝前走。
徐則達又說:「你們是不是要物資啊?我可以帶你們去工作站!……」
神秘人繼續拽著他大步朝前走。
cassie已經被嚇傻了,身體軟綿綿的,被兩個神秘人架著,腳下的沙地留下兩條長長的拖痕。
隱隱傳來了汽車引擎聲,cassie朝遠處望去,沙漠上冒出了一輛黑色吉普車,由西至東騰起了一道長長的沙塵,看起來很壯觀。
cassie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干戈的座駕!她突然來了精神,開始反抗,使勁下墜身體,增加阻力,神秘人拽著她的衣服,領口勒得太緊,她的眼睛滲出了血絲。她的雙腳使勁踢蹬著,一隻登山鞋蹬掉了,腳丫子踢到了石頭上,一片腳指甲反方向掀了起來,血肉模糊……
神秘人沒料到一個弱女子竟然如此剛烈,不由停下來。cassie又抓又撓,竟然掙脫了控制,她撒腿朝吉普車的方向衝去,大叫著:「干戈救命!——」
一旁控制徐則達的神秘人索性扔下了徐則達,衝過來抓住了cassie,照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cassie的嘴唇一下被打裂了,流下血來,她繼續朝干戈的吉普車大叫:「干戈!救我們啊!——」
那個人用手粗暴地捂住了cassie的嘴,同時把她扳倒在地上。cassie「嗚嗚啦啦」地叫著,聽不清她在叫什麼。徐則達早就傻了,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干戈的吉普車離他們大概一公里,如果是天氣晴朗,或許他會看見徐則達和cassie他們,但是這種陰鬱的天氣,一切都灰濛濛的,可見度很低。它左轉了,朝著北面開去,越來越遠,騰起的沙塵漸漸落定。
cassie怔怔地望著吉普車消失的方向,終於不再掙扎。腳趾流的血浸透了襪子,沾滿了沙子,不忍目睹。
徐則達終於說話了,聲音很低:「同志,你不能暴力執法啊,這位女同志可是副鎮長啊……」話音剛落,他就挨了一拳,文質彬彬的眼鏡飛了。
神秘人再次架起了兩個人。
領頭的那個人一直眼神睏倦,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就算cassie呼救的時候也一樣。現在,他朝吉普車消失的方向看了看,說話了,口氣很淡:「不用擔心,你們最後都會相聚的。在這裡,人,肉,血,車,包括沙子,都是我們的,誰也跑不了。」
說完,他用舌頭舔了一圈乾裂的嘴唇,喉管抽動了幾下,就像一匹饑渴的野狼。他的披肩長發果然呈乾枯的灰色,那絕不是染上去的。
吉普車上的導航已經很久不吭聲了。
在沒有明顯道路的荒漠上,導航的意義大大減小,此刻它更像一張靜態的地圖,遠遠標註著敦煌的位置。
沈小題端坐在副駕上,雙眼望著前方,好像一個入了定的僧人。
干戈又開始神遊了,他彷彿又看到了那片奇怪的溝壑,小題站在坑道中,急切地朝他揮著手……
突然,導航發出了聲音:「前方300米,左轉。」好像一個啞巴突然張嘴說了話,干戈不由一激靈。
干戈正在朝東行駛,左轉就是朝北了。他抬頭看了看,風擋玻璃前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雅丹,車輛無法通行,這也許是導航改道的原因。
他沒有猶豫,打了幾把方向盤,左轉90度,朝著正北方向駛去了,車尾掀起了一陣沙塵。
與此同時,cassie正在遠處撕心裂肺地呼喊他,他沒看見,也沒聽見,就這樣,他和兩個遭劫的隊友擦肩而過。
他不知道,這是團隊分散之後,他離活著的cassie最近的一次。
吉普車一直朝北行駛,導航儀再次啞巴了。
這兩天,干戈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古怪,他時而虛弱得全身冒冷汗,雙手都抓不穩方向盤,時而又像現在這樣,精神矍鑠,好像剛剛跑完步一樣舒爽。他甚至懷疑這是迴光返照。
一直沉默的沈小題說話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認為那是麥田怪圈嗎?」
干戈問:「不知道。」
沈小題說:「發現延伸城之後,我們總是跟3.14這個數字過不去。3點14分出現的石頭大門,3點14分複製人朝聖,3點14分小題離開……巧合的是,2008年6月1日,英國科學家發現了一個最複雜的麥田怪圈,它是在巴博里城堡旁邊的麥地里出現的。科學家說,這個麥田怪圈的外形正是圓周率π的編碼形式,而π的近似值,就是這個詭異的3.14。」
干戈坐直起了身子,盯著沈小題說:「所以說,那片溝壑很可能跟複製人有關?」
沈小題扭過頭去看窗外:「一切都跟我們沒關係了。青年,小題已經離開了,不會回來了。」
干戈不說話了,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開出一段路之後,干戈突然點了一腳剎車——他發現,眼前那座沙丘他好像見過!
他降了一檔,放慢了車速,仔細觀察起來,又覺得那座沙丘變得陌生了。羅布泊上那麼多沙丘,幾乎都有幾分相似。
干戈覺得自己太敏感了,重新加快了車速。
又開出了一段路,干戈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知道了!」
沈小題看了看她:「你知道什麼了?」
干戈若有所思地說:「那不是麥田怪圈,那是古墓!」
沈小題不解地問:「古墓?」
干戈說:「那是一片古墓,坍塌了!絕對是!」
在羅布泊上,古墓這個解釋顯然比麥田怪圈更加合理。
干戈繼續說:「你想想,那片溝壑橫平豎直,很顯然是墓道啊!」
沈小題說:「誰家的祖墳塌了會那麼整齊?」
干戈越說越自信:「它很可能正在被發掘啊!」說到這兒,干戈激動地拍了沈小題一下:「我們應該回去!」
沈小題點點頭,示意干戈接著說下去。
干戈認真地分析起來:「回去有兩個好處——第一,如果是古墓塌了,我們下去轉轉,肯定能找到值錢的東西……」
沈小題打斷了干戈:「有意義嗎?就算我們挖出個價值連城的罐子,在羅布泊,也不過是個容器,現在對於我們來說,容器不重要,水才重要!」
干戈接著說:「第二,如果它正在發掘,我們守在那兒,早晚會等來考古的人,那樣我們就得救了啊!」
沈小題搖了搖頭:「我懷疑那不是古墓,而是個陷阱,如果我們回去,很可能再也離不開了。一千年之後,那裡真的變成了古墓,考古人員會挖出兩具乾屍,正是你和我……」
干戈望著前方,語調突然變得很悲觀:「你以為,我們就這麼四處亂撞,走出羅布泊的希望很大嗎?」
還沒等沈小題說什麼,車載導航搶先說話了:「之義位於前方100米,導航結束,歡迎下次使用,地球人,再見。」
干戈愣住了,他湊到中控台前,嘀咕道:「之義?什麼鬼?」
沈小題的關注點卻不在「之義」,她問干戈:「它說地球人再見?是嗎?」
干戈說:「那不重要!它剛才說的是不是『之義』?」
沈小題點了點頭。
很顯然,導航說的「之義」是個地名,但兩個人在大腦中過了一下這個發音,一聲的zhi和四聲的yi,都沒有組合成任何一個熟悉的詞。
導航已經回到了初始界面。
干戈沒有說什麼,他點開了導航的歷史記錄,屏幕上只顯示著「敦煌」。
沈小題問:「它是不是……又失靈了?」
干戈只說了一句:「閉嘴。」然後繼續搗鼓那個導航。
他搜索「之義」,只有「之一」、「質疑」、「執意」、「制衣」、「旨意」、「致以」、「致意」、「直譯」、「置疑」、「紙藝」……並沒有發現同音的地名。
他只能再次把「敦煌」設置成目的地,重新導航,導航又說話了:「您設置的目的地距離太近,無法導航,謝謝使用,再見。」
車內安靜下來。
兩個人跟著導航轉了一大圈,並沒有找到離開的路,絕望一下就籠罩了他們。之前,他們的希望幾乎都來自導航的恢復,在羅布泊中,方向比水、食物和油料更重要,失去了方向,給養再多,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沈小題好像還對「地球人」耿耿於懷:「它說地球人……」
干戈沒有接這個話茬,他看了看前面的沙坡,很不靠譜地說:「咱們過去看看,說不定翻過這個沙坡,真的就到了敦煌了。」
沈小題沒有說話,她的大腦也停轉了。
干戈果然把車開動了,他加足馬力開始爬坡,向上,向上,向上……終於,吉普車爬上了沙坡頂部,就像過山車開過了最高點,開始瘋狂往下衝去。
這時候,兩個人都看清了,下面正是那片詭異的溝壑!他們又回來了!
沈小題大驚失色:「剎車!」
沙坡太陡了,準確地說,吉普車不是衝下去了,而是掉下去了。干戈知道完蛋了,他果斷放棄了剎車,兩隻腳死死地踩在車底上,支撐住了身體,雙手牢牢地抓緊了方向盤,喊道:「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