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憶
靠在床頭，柳明軒閉上眼睛回憶著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桃夭雖然是柳明軒的婢女，但是一開始柳明軒並沒有注意到桃夭，雖然桃夭長得很美，但是自小出生在柳府的柳明軒一不是好色之徒，二不是沒見過美人，對於桃夭還真就不是很在意。
直到柳明軒落水，桃夭跳下去救他，那時柳明軒在水裡還有點意識。看見桃夭向他游來，長發在水中飄舞，那時的桃夭美的如同這水中女妖一樣，美的妖異。柳明軒昏迷前的想到的是這丫頭居然這麼美。
三天以後柳明軒從昏迷中醒來，桃夭高興地哭了，他想，這傻丫頭居然會不顧性命跳下去救他，她都不知道害怕么？如今見他醒來居然喜極而泣，倒是個好的。
接下來的日子，柳明軒發現自己總是無緣無故的發獃，而每次發獃的方向都是那個傻丫頭。那時他還未經人事，夫子也不曾講過男女之事，所以他對於這種感覺並不了解，只是覺得羞惱，自己堂堂柳家大少爺居然會偷窺自己的婢女。
等到後來柳明軒束髮后，柳大夫人把桃夭送到他房裡，教他知人事。
得知這個消息后，柳明軒十分興奮，興奮到連書都讀不進去，下午與老師學武的時候，與人對打比往日里更加犀利，老師都讚歎他今天發揮超常。雖然對於這種興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柳明軒卻沒辦法控制自己。
在柳明軒和桃夭圓房的那天晚上，柳明軒看的出桃夭很緊張，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出了，一晚上小臉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其實柳明軒也很緊張，但是他還是按捺下來，溫柔的安撫桃夭，和桃夭一起慢慢摸索。
一夜雲雨後，柳明軒神清氣爽的起床，念桃夭身子不適，就讓她在房裡休息。
早上柳明軒去給柳大夫人請早安，請安后，柳大夫人慢慢開口道：「昨天那丫頭以後就是你的通房，你和她行房之後莫要忘了給她喝避子湯，別再你正妻進門前鬧出什麼亂子，我們柳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對於避子湯，柳明軒是聽過的，也知道在他們柳家男子正妻進門前可以有通房讓他們知曉人事，但是不可以納妾，不可以有孩子，這都是表示對正妻的尊重，家不和萬事難興，故而在這方面柳家對男子要求頗嚴，
原本就是家族的規矩，柳明軒對此不置一詞，畢竟可以柳家傳承千年，這些規矩功不可沒。可是想到這避子湯要桃夭去喝，柳明軒心裡有些不情願。可是他也知道，這事容不得他胡鬧。
所以即便是不情願，柳明軒還是應了下來。卻不曾想就是這小小的一碗避子湯讓桃夭再也沒了孩子。
現在回想起來，若是當年他知道這避子湯會讓桃夭沒有孩子，他還會這麼做么？
得到的答案讓柳明軒有些難受，他還是會這麼做，因為這關乎柳家的顏面，那時的他年輕氣盛，即便他知道桃夭以後不會有孩子，他也只會想以後會給桃夭補償的，一個桃夭是萬萬沒有柳府的聲譽重要。
柳明軒回到書房枯坐了好久，他答應母親給桃夭喝避子湯自然會去做，可是他卻莫名有些心虛。最後柳明軒也做不到去面對桃夭，所以就讓夏荷去吧避子湯送到桃夭面前，想著她們關係好，到時也可以寬慰桃夭幾分。
有些事情，第一次做會覺得心虛，第二次會覺得不自在，可是次數久了，就只會覺得理所應當。就如同這避子湯，日子久了，柳明軒也沒覺得這避子湯桃夭喝的有什麼不對，畢竟柳家的規矩就是如此。
等到柳明軒弱冠之後，娶了正妻進門，為了表示對正妻的敬重，柳明軒一個月基本上都宿在正妻房裡，每月也就是正妻不方便的那幾天在桃夭房裡。
雖然柳明軒有時候也很想念桃夭，但是因為自小家中的教育就是如此，柳明軒也沒有想要改變什麼，畢竟君子立於世又怎麼可以被溫柔鄉所左右呢。
日子久了，柳明軒對桃夭的心思也就淡了，又有正妻紅袖添香，柳明軒對於深居淺出的桃夭幾乎要忘記了。
後來，正妻懷孕，柳明軒就又長宿在桃夭那裡，看著桃夭開心的臉，柳明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很複雜。有對於自己妻妾和睦的自豪，也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他的正妻懷孕桃夭居然這麼高興。
正妻生下孩子后，桃夭就小心翼翼的問他是否可以停了避子湯，當時柳明軒覺得很開心，桃夭也想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了，為了不在桃夭面前損壞他沉穩的形象，柳明軒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柳明軒准了桃夭的請求，桃夭也在九個月以後成功懷孕，但是這樣的好消息還沒有讓柳明軒開心多久，桃夭的孩子就在他長子的抓周宴上小產了。
一開始柳明軒也懷疑是不是正妻不想桃夭有孩子，可是大夫看過之後確實一個讓人更難以接受的結果，桃夭因為早年傷了身子，又常年被避子湯的藥力侵蝕身體，最後導致桃夭難以受孕，即便是僥倖懷上也難以留住。
柳明軒覺得很難受，他再也不會有和桃夭的孩子了，可是他想到沒有孩子對桃夭的打擊一定很大，所以他看向床上的桃夭，想要告訴她，他會一直在她身邊，即便沒有孩子桃夭也還有他。
可是桃夭並沒有看向柳明軒，而是有些蕭瑟的閉上眼睛。柳明軒知道桃夭心裡不好受，也沒有說什麼。
幾日後，柳明軒在正妻的桌子上看見了一個小老虎玩偶，正妻說這是桃夭送來的，他知道正妻的意思，雖然柳明軒覺得桃夭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為了安正妻的心，柳明軒還是在第二天讓阿木把小老虎拿到前院給大夫檢查。
後來阿木告訴他說，他從大少奶奶院子里出來后碰到了桃夭院子里的丫鬟，柳明軒自然知道這會讓桃夭多想，但是柳明軒卻無法向桃夭解釋，畢竟他確實是檢查了桃夭送去的禮物。
那之後不知是不是柳明軒的錯覺，他覺得桃夭變了，即便在他面前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柳明軒卻覺得桃夭有一種讓他抓不住的感覺。
桃夭比以前更加深居淺出，不再等著他，旁若無人的過著自己的起居。會時常來他書房借幾本書，卻不再踏入他的書房半步，平日里也只是讓丫鬟來借還。
柳明軒知道桃夭心裡有怨，也就由著桃夭。日子就這樣不冷不淡的過著。後來他去皇家狩獵，那時正妻在坐月子，柳明軒就帶著桃夭去了，一身騎馬裝的桃夭真的很美，是溫婉中又不失英氣的美，讓人迷戀。
可是桃夭的生命也定格在那一刻，那時被刺客刺殺，桃夭又一次救了他，但是這次桃夭是用自己的命換的他的命。
抱著渾身是血的桃夭，柳明軒覺得這一次桃夭真的要離開他了，他再也無法自私的把人留在身邊了。
想到他將永遠失去桃夭，那一刻的心痛讓柳明軒覺得自己恨不得就這樣和桃夭一起死去算了。
也是這時，柳明軒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喜歡桃夭，不，是他愛桃夭，可是等他完全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那個他想告知心意的人卻已經不再了。
之後的日子裡，柳明軒就真真正正是為柳府而活，整日生活在權謀之中朝堂之上，這樣的柳明軒是如同教科書一般的完人，任何人都挑不出一點缺點。在後世的評價里，柳亭之是繼柳家先祖之後最令人敬佩的人，也是最完美的人。
可是只有柳明軒自己知道，他不過是心死了而已，沒有了那個想要的人，生活索然無味，除了為柳府而活，柳明軒甚至找不到他活下去的意義。
世人都說柳明軒和夫人伉儷情深，一生之中除了最開始的通房，一生都只有夫人一人，這是讓多少人都羨煞的事情。柳明軒想說他愛的人是桃夭，他們口中那個妾氏，可是他不能說，這是柳府的臉面，也是他妻族的臉面。
直到桃夭死了，柳明軒都無法給桃夭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沒有一個人記住曾經有這樣一個人，除了他。
柳明軒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桃夭留下一個孩子，至少有個人可以和他一起懷念桃夭。可是沒有，一個也沒有，他只能每夜坐在書房裡自己回憶和桃夭曾經的點點滴滴。
越是回憶，過去的一切就越是清晰，曾經不曾注意的細節也一點點被放大，也讓柳明軒對桃夭的感受更加明晰。明白桃夭對於他讓她喝避子湯時的失落，明白桃夭知道無法再有孩子時的是絕望，明白桃夭知道他不信她那一刻的心如死灰。
這一切在曾經都被柳明軒忽略掉了，憶起這些，柳明軒覺得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桃夭卻不自知。
既然可以重來一世，柳明軒一定不會讓上一世的悲劇重演，這一世，他一定會好好和桃夭在一起，窮其一生去彌補上一世對桃夭的傷害。雖然這一世和上一世許多事情都有些不同，但是無論發生什麼，柳明軒都不會放棄和桃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