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子虛的開始
聽完何士謀講的故事後,我就離開了,出了門就看到了華衣。
那是我以後生活的開端。
那時,正是初春。
天氣還算是十分寒冷,那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縮在路邊,前麵擺了一個破碗,溫柔的初陽包裹在他的身上,他閉著眼睛懷裏抱著一隻虛弱的玳瑁貓。
我慢慢的走近了他。
他似乎意識到我的接近,抬起頭來看我。
那人的臉是那樣可怕,溝壑縱橫,布滿淤青,牙齒脫落,行將入木,手上的凍瘡更是觸目驚心,他的眼睛像灰色的珍珠,散發著怎麽都看不清楚的光芒,。
他隨後低著頭說了一句:
“謝謝老爺的賞錢。”他機械性的說著。
我明明什麽都沒給他。
我化作了一隻貓,我想如果我變成一隻貓的話,那一定會被他所需要。
那天街上了無行人,隻有春天的寒風穿過街道。
“啊!”他低悶的驚叫了一聲,本能的退到了更靠牆的地方。
喵,,,
我輕輕的叫了一聲。
他低頭看看自己懷裏的貓,又抬頭看看我,如此反複,直到淚水將他的視線模糊,讓他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走過去靠在他身邊,他笑了起來,可是抱著死去貓的手臂依舊沒有鬆開。
直到貓的身體逐漸變硬,他才帶著我把死去的貓埋了起來,那隻貓咪嘴裏流著血,身上還有著些許傷痕,一定不是正常死去的。
“我聽說世間有子虛,可以幻化為任何東西。”他摸著我的頭,溫柔的說道。
可是於我而言那樣的話卻像處決書般可怕,瞬間就否定掉了我的存在。
不,我不是,我是貓。
喵,,,
“如果你是子虛的話,一定很痛苦吧。”
喵喵,,,
“我總會遇到貓,這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不管你是什麽,我都需要你。”他無比開心的說著。
他說他從來都不感到寂寞,可是隻有我不能離開,隻有我存在,他便存在,如果我死了,就算他成為一隻木頭也會顯的多餘,因為,一個人是無法活下去的。
他帶著我穿梭於城市的各個角落,白天就乞討,晚上就縮在角落裏。他說他是一個詩人,可是沒有人能聽懂的他的詩句,他每天晚上都會給我念他的那些詩,可是卻不能盡數寫在紙上,因為他沒有紙筆,他一無所有,卻又無比富有。
他說天上的星星像草稞,生長希望。地上的雲朵升騰著,載著靈魂。
可是星星怎麽會和草稞一樣,地上又如何生出雲朵。
“貓兒,我常覺得自己無比貧乏,而心靈卻又是充盈的,我卑劣,我懶惰,我不願意為了活著而活著,卻又不得不去乞討吃食,我不願意因為饑餓而死去,卻又不願意為了饑餓去做詩歌之外的勞作。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存在呀。”
他常常這樣問,悲傷不已,有時他卻又莫名的無比快樂。
“我有這些星星就夠,如果有一天能死在天上就好了,不是死在土裏,而是真真切切的死在雲裏。”
我從來沒有和他交談過,我始終不想讓他覺得我就是子虛,盡管我在他麵前變成貓。
為了成為自己的詩人,而選擇流浪,因為不被理解而避世,無論怎麽想都是在逃避。當我無論如何都想融進人類世界的時候,也有像華衣一樣拚命離開現實的人,可又不想喪失活著的權利,我千變萬化想融進人類的世界是因為害怕孤獨,而他避世是因為選擇孤獨。
懦弱還是堅強,我怎麽都想不通。
那之後又過了十年,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華衣靠在白色路燈下,唱起了歌,他穿著破著洞的棉衣,使勁把手揣進袖筒裏,緊緊抱著我。
他唱:
雪之飛,雪之飛
輕輕浮動柔之路
粉彩虹糖夢之泣
芹芹戚戚風之歌
嗯,,,
白牆綠頂小煙囪
水夢不見幻境界,在那一邊直到西,,,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消逝。
一個人是無法活下去的。他曾經這樣說過。
因為,我知道,盡管華衣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可他始終在尋找另一個人,就像何士謀需要榮刹。無關於任何感情,隻是需要。
所以,我總覺得,不管是誰的靈魂都是不完整的所以總有缺憾,安靜的時候會感到寂寞,喧鬧的時候會突然悲傷,我每天看著華衣,所以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所以這個世界一定存在另一人,那個人與你靈魂相依,隻要那個人存在了並且與你相遇了,那就不會因為靈魂不完整而感到害怕了。
所以我便開始找需要我的人,隻要需要我,我就可以存在。
而今天,因為遇到了你,我的生活方式又要改變了。
你也是個有些特別的人,你沒有心,你沒有過去,仿佛憑空存在在這個世界般。
可是我究竟要怎麽變,我還沒有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