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關於榮刹
“你大概已經看出來了,此刀刃柄一體,兩者是一同鍛造的,可如此複雜的刀柄形狀,尋常鍛造手段是不可能成就的,玉林從前便是修法之地,化器為刃,煉鐵為法,那裏鑄就的刀劍除了尋常火鍛外,還要經過法鍛。”
“聽起來玉林盛產名刀,那這刀倒也並非稀有之物。”
秋生聽到此話搖了搖頭,擺出了一個“有請”的手勢,把我引到了一旁用屏風隔開的茶室。
“從前這塊土地確實鍛鐵,可早就滅了,無論是那個城市,還是那裏的文化,千年的時間太久,名刀寶器自然散落各地,我不說你大概也能猜到,那叫焦青的鐵匠手裏的便是那座城的遺物,名叫柔鐵,它的玄妙之處在於莫測的形狀,它不是生靈,卻能生生不息,綿綿不絕,也不是金屬,卻無比堅硬,撼不可摧。”
一旁的工作人員上了盞茶,嫋娜的熱氣緩緩升起。
小花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秋生見我沒什麽反應,便說:
“榮刹確實是寶刀,現在下單,還送便攜式收納符咒哦,超大收納空間斬妖除魔必備良品。”秋生說著便對一旁的工作人員示意,讓他們把刀拿出來。
看來這刀卻也不得不買,隻是,我很奇怪,關於刀的故事,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對這把刀的故事知道多少呢。”
“全部,你若願意聽,我就一一講給你,隻是,真的是你想聽麽。”
他說到這裏,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花毛茸茸的脊背,而它倒是沒什麽反應。
“你這是什麽意思。”
“隻是問問,我從匠人死那天開始講吧,話說榮刹鍛成之日,黑雲壓城,天降大雨,那時,那把刀還不叫榮刹,他原來的名字是叫蒼狗,這天本來預訂前來取刀的人因天氣原因,便推遲了日子,可那天卻有另一個人敲響了鐵匠的門。
咚咚咚,,,
門外大雨淅淅瀝瀝的下著,發出嘈雜但有序的雨聲,顯的那敲門的聲音突兀而奇怪。
鐵匠以為是取刀的人又過來了,便急急忙忙招了學徒捧了刀來迎接。
“有人麽”敲門的人等不及又問道,可還沒等裏麵的人回應,他就直接推門而入。
“你可還記得我。”
屋主人看著麵前這位笑意盈盈的青年男子,心裏直犯嘀咕,自己何曾見過這樣的人。
“是我啊”來人又使勁用手指了指自己。
“何士謀!”鐵匠一聲驚呼,仿佛見了鬼一樣。
他揮手擋住捧刀的學徒,生怕來人搶走。
據說,人在遇到一些危險事情的時候會隱隱約約生出近乎玄學的預感,而現在的鐵匠正是處於這種狀態。
“你,,怎麽回來了。”匠人驚訝不已。
“聽說大哥的刀是今天鍛好。”
“啊,隻是火鍛完成了而已,”匠人這樣說著,莫名的說的毫無底氣,畢竟,他曾經也傷害了這個少年,一個生在煉鐵之城,卻既不會打鐵,也不會修法的蠢笨之人。
“法鍛要讓大哥親自完成麽。”
“畢竟是要繼承何氏衣缽的人。”鐵匠抖抖索索的回答著。
“哼,你才是手藝最好的,天天還是這畏畏縮縮的樣子,大家都指著你當鎮長呢。”
你可能不知道,那座城默認手藝最好的匠人為鎮長。
“他們這樣要求,我自然要照做”鐵匠的聲音愈發的小了,幾乎要被雨聲掩蓋。
何士謀拋出這樣的話,眼裏滿是輕蔑與戲謔,而對麵這位鐵匠卻不見任何慍色,反而充滿恐懼。
沒錯,那在大雨天敲響鐵匠屋門的就是讓榮刹吃了血的人。”
“這麽說,是來的那個叫何士謀的殺了鐵匠。”
我想著照小花說的樣子,鐵匠應該是鎮長殺的,那麽這個何士謀應該就是鎮長。
“不,殺鐵匠的,是那裏的學徒。
青年本來略顯輕視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一步步逼近鐵匠。
那鐵匠不住的後推,張張嘴想說什麽卻一句話說不出來,直到最後說了句:
“末藏,快帶著刀走。”他對著自己的學徒說,忽然眼前天旋地轉,鐵匠便再沒了聲響,他最後一句話就是,帶著刀走。
他雖然是個性格懦弱畏縮的人,但對行當的熱愛和職業素養卻很高,始終想著如何把刀按照計劃完成鑄就,正因為這樣他的手藝才無人左右。
那背後徒兒用蒼狗之刀砍了匠人的頭。
星星點點的血漬濺了兩人一身。
何士謀自然是十分滿意,對著學徒點了點頭,便過去接過了這把隻是經曆了火鍛就如此鋒利的寶刀,並撿起掉在地上的布條又把刀纏了起來。
奇怪的是,那學徒揮刀的時候如此果斷,可看到師傅癱倒在他們日夜工作的屋子裏時,他卻愣住了,本來平靜且堅定的心,也一下子變得躁動不安,他在想著有什麽能改變他的狀態。
“師,,傅,,果果,,果然造出了這般削鐵如泥的寶刀,卻也什麽都不告訴我,該,,,該死。”學徒似乎覺得空氣過於安靜了,發狠似的說了幾句。
事實上門外的雨聲比剛才更大,伴著陣陣驚雷,愈發的使人心驚膽戰。
“怕什麽,真是跟你師傅一個樣兒。”
“你會給報酬吧,說好的。”
“那是當然。”
要我說,那學徒殺了師傅,也真是惡鬼纏身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人毫無人性,想必等有一日說起謊來,也會毫不內疚的。
那天還有一個人。
青年拿了刀,有些嫌棄的看了看慌亂的學徒,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另一個人推開門走進屋內。
有一個瘦弱的身影緩緩靠近,此刻的青年正提著寶刀,身後是一具沒有頭的屍體和一個戰戰兢兢的學徒。
“為什麽會有其他人過來,今天沒有預訂了呀。”末藏首先疑惑的驚叫出聲,那聲音早已變了調,他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裏。
那人又靠近了一點,原來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看著麵前這副景象也不驚不慌,平靜的近乎可怕。
青年的臉慢慢綻開一個巨大的笑容,扭頭對屋內失神的學徒說了句“過來,我找到能為刀法鍛的人了。”
“我想要離開這座城,我才不管這刀如何。”
末藏一腳踢翻了一旁的凳子,木頭撞擊的沉悶聲音在房間裏回響。
“你不配做匠人的徒弟,閉上你的嘴吧!”
何士謀一聲驚嚇,把學徒嚇的一哆嗦,再不說話。
明明青年才是殺人的主謀,他現在卻說的義正言辭,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生氣,他看著這學徒對鍛鐵煉器毫不在意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久遠的過去,想到了曾經虛偽的自己。
不過,一切都要在今天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