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甘情願被撲倒(2)
江易盛問:「還有兩個目的呢?」
吳居藍淡淡說:「剛才巫靚靚已經說了,我不喜歡周不言對小螺說話的態度,更不喜歡周不聞對小螺表達愛慕之意,尤其他竟然敢當著我的面!」
剎那間,我覺得頭頂電閃雷鳴,窘得立即轉過了臉,還是看風景比較安全!
江易盛也被囧到了,剛喝進口裡的一口啤酒差點全噴了出來,他一邊咳嗽,一邊說:「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正兒八經的語氣說這麼不正經的事情,會死人的!」
吳居藍蹙了蹙眉,嚴肅地問:「你認為這事不正經?」
巫靚靚趴在窗戶上,半個身子探在外面,大聲說:「江醫生,你剛才的說法非常不科學、不嚴謹!但凡看過一點《動物世界》就應該知道,對於雄性而言,凡是關於配偶的事都很正經,不管示好還是示惡,都有可能引發生死決鬥!老闆可是很守舊的人,上次我看到周不聞當著老闆的面竟然對小螺大獻殷勤,就在愉快地等著看他怎麼死了。」
我忍不住問:「靚靚,你確定你是在開船,不是在偷聽?」我覺得巫靚靚本來挺正常,可自從跟了個不正常的老闆后,說話也開始又雷又窘。
「是在開船!」巫靚靚立即縮回了身子,裝出很忙碌的樣子。
江易盛呵呵乾笑了兩聲,看看我,又看看吳居藍,自己找借口撤退了,「我去看一下靚靚。」
遊艇一直向著碧海藍天的深處駛去,越遠離人類居住的陸地,風景就越好。
我和江易盛在海邊長大,也算是從小看慣大海的景緻,可不同的海域,風景總是不同,別的不說,就是大海的顏色都不同。
白色的海鳥繞著我們的船上上下下地飛舞,偶爾還會落在欄杆上,借我們的船行一段路。海豚追趕著魚群,時不時跳出海面,在蔚藍的海面上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
江易盛和巫靚靚用力地打口哨、鼓掌,聰明的海豚似乎明白有人在欣賞它們「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的美麗身影,越發來勁,偶爾還會在空中來個連體翻,惹得我們大呼小叫。
吳居藍坐在我身旁,安靜地看著我一邊大叫,一邊拿著手機不停地拍照。
巫靚靚看到我的手機外面套著一個透明的密封塑料袋,塑料袋上有一根長長的帶子,讓我可以掛在脖子上,她好奇地問:「你的手機怎麼這樣?」
「網購的手機防水袋,設計很合理,完全不影響打電話和拍照,既能掛在脖子上,又能綁在胳膊上,防止落水後手機被水流沖走。」
我笑拉起吳居藍的衣袖,他的手機用束帶固定在了胳膊上,和我的是情侶手機套。我把我的手機擺旁邊,向巫靚靚炫耀,「怎麼樣?」
「你……考慮得真周到!」巫靚靚好不容易找到一句可以讚美我的話后,默默地轉過了頭。
我心裡想,不是考慮周到,而是吃一塹長一智,我可不想每個月換一個新手機!
目送著一群海豚遠去后,我對吳居藍遺憾地說:「爺爺說他小時候海島附近有很多海豚,船稍微開一開就能看到鯨魚,可惜這些年環境被破壞得厲害,海豚越來越少,至於鯨魚我更是從小到大,一次都沒有見過。」
吳居藍微微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我看江易盛和巫靚靚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低聲問:「海豚雖然生活在海里,可其實並不是魚,而是哺乳類動物,那個……」
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吳居藍卻立即明白了我想問什麼,「雖然被叫作人魚,但我們和海豚、鯨魚一樣,都是胎生,並不算魚。人類的古老傳說中,東方把我們叫作鮫人,西方把我們叫作mermaid、merman,都離不開同源的『人』。我想大概你們的祖先早就知道從基因的角度來說,我們的確是同源。只不過在進化的過程中,你們選擇了陸地,我們選擇了海洋。為了在不同的環境中更好地生存下去,身體不得不向著不同的方向進化,億萬年後,大家就變得截然不同了。就像鯨魚和海豚本來都是有後肢的,但因為選擇了海洋,它們的後肢消失,變成了魚鰭。」
很早以前,我曾看過一篇論文,是對比研究中西方的古老傳說。
那篇文章分析:在古老的年代,中西方隔著浩瀚的海洋,根本不可能有文化上的交流,但很多的傳說和記載,卻表現出驚人的相似性。從概率的角度來說,巧合的可能性很小,更大的可能是生活在不同陸地上的人類都見過、經歷過,所以不同大陸的傳說和記載有了驚人的相似性。比如,遠古時期的洪水。不管東方還是西方的傳說中,都有洪水泛濫、人類艱難求生的記錄。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地質研究證明了,人類歷史上的確經歷過大洪水。
我還記得那篇文章也提到了人魚,說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都在很古老的傳說中就有了這個物種,對他們的外形描述也是大同小異,如果排除小概率的巧合,更大的概率就是這個物種曾經真實地存在過,甚至仍然存在。
畢竟,雖然人類已經登上過月球,可對地球的了解卻還是浮於表面,整個地球只有29%的面積是陸地,71%的面積都是海洋。那麼浩瀚的海洋里,究竟藏著什麼,現在還沒有人真正知道。
吳居藍看我一直在凝神思索,溫和地說:「我對這些只是泛泛了解,你如果對生物進化的事情感興趣,可以問violet,她的家族一直致力於研究這些。聽說她幫discovery做了兩期《mermaids》,還幫crypt-o-zoo做了《the merman》,裡面探討了人魚的起源和進化。」
我感興趣地說:「回頭去找來看看。」
我想起了查閱的資料,好奇地問:「書上說鮫人哭泣時,流下的眼淚是一顆顆珍珠,真的嗎?」
吳居藍說:「好像是真的。」
我驚訝地問:「好像?你都不知道?」
吳居藍說:「你以為我們像你們一樣想哭就能哭嗎?人類和海豚一樣,有淚腺;但人魚和猿猴、鯨魚一樣,根本沒有淚腺。」
我想不通地說:「海豚有淚腺,人類的近親猿猴卻沒有淚腺?」
吳居藍說:「很多生物學家也想不通這個問題,一直在研究。因為沒有淚腺,人魚幾乎一輩子都不會哭一次,我從沒有親眼見過人魚哭,只是聽族裡的長輩提起過,似乎確有其事。」
我盯著吳居藍的眼睛,不解地問:「沒有淚腺,那怎麼才能哭出珍珠呢?」
吳居藍彈了一下我的額頭,好笑地說:「我又沒有哭過,我怎麼知道?族裡的長輩說要痛苦傷心到極致,我想象不出那種感覺。」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吳居藍都已經活了上千年,被人背叛陷害過,被自然界的猛獸重傷過,目睹了無數次生離死別,不管什麼痛苦和傷心都算是經歷過了,卻一直沒有落過淚,估計是沒有淚腺,真哭不出來。
突然,一聲悶雷般的巨大聲音傳來,我嚇了一跳,扭頭看向海面,一下子變得目瞪口呆:藍寶石般澄凈的藍天下,一道衝天而起的「噴泉」,高達十幾米,聲勢驚人。
江易盛衝到了欄杆邊,興奮地大叫:「鯨魚!鯨魚!」
「真的是鯨魚!好大!」我也忍不住興奮地站了起來。
極目望去,海面上不知何時聚集了十幾條鯨魚,繞著我們的船緩緩遊動。
剛才那一下聲勢驚人的「噴泉」就像是報幕員的報幕,把我們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它們身上。
好戲,現在才真正開始!
它們像一個有經驗的表演團般,大小間隔、參差錯落地一時沉下、一時浮起。每當浮起時,就會噴出水柱,水柱上粗下細,頂部絲絲縷縷飛散開,猶如一朵朵白色的大菊花。
它們彼此配合,變換著噴水的方位和噴水的高度,讓空中的朵朵水花時而高、時而低,組合成了不同的形狀。有的時候像天上的星辰,有的時候像起伏的漣漪,有的時候像是盛開的花朵。
它們甚至懂得利用陽光的折射,製造彩虹。最大的一條鯨魚的身軀比我們的遊艇還大,它會緩緩地從我們的遊艇邊游過,在最適合的位置噴出高高的水柱,讓陽光在我們的眼前折射出一道七色彩虹,伸出手,那彩虹就浮在掌心。
江易盛剛開始還激動地拿著手機,不停地拍照,後來完全看傻了,呆若木雞地站在欄杆前,不停地說:「它們是在有意識地表演!」
似乎是為了回應江易盛的話,十幾條鯨魚齊齊浮出水面,成交疊的環狀圍繞著我們的船,一起噴出了高高的水柱。美麗的水花在我們頭頂的天空綻放,好幾道彩虹交錯出現在蔚藍如洗的天空。我們眼前、身邊都是彩色的光芒,像是絢麗的煙花在繽紛地綻放,可因為是朗朗白日,比沉沉黑夜的煙花更明媚鮮亮、輕盈靈動。
流光溢彩中,我回頭看向了吳居藍——這是大海,是他的領地,只有他才能讓這如同童話般的夢幻場景發生!
吳居藍淡淡說:「一個小禮物,送給從來沒有看到過鯨魚的你。」
碧海藍天間,七彩的霓虹就漂浮在他身後,讓人仿若置身仙境,但此時此刻,再瑰麗的天地景色,也比不上他淡然的眉眼。
我一時衝動,猛地撲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用力親了一下,貼在他耳畔喃喃說:「不要對我太好了,我已經很愛很愛你,可我還是會怕我的愛配不上你對我的好!」
吳居藍看上去靜站不動、面色如常,鯨魚的「表演隊伍」卻驟然亂了,噴出的水柱也失控了。
一個噴起的水柱距離船舷太近,水花朝著我和吳居藍飛濺而來。吳居藍急忙摟著我一轉身,背對飛過來的水花,把我藏在了懷裡,他自己被水花濺了個正著。
江易盛陰陽怪氣地嘲笑我:「沈螺,你的智商和臉皮都開始越來越沒有下限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就往男人懷裡撲。」
我心中又驚又喜,對江易盛的話充耳不聞,獃獃地盯著吳居藍。
吳居藍放開了我,沒在意地拭了一下頭上的水珠。自始至終,他一直都是那種平靜淡漠、波瀾不興的表情,但剛才,他肯定情緒波動很大,所以才讓鯨魚們失了控。
我竊喜地想:是因為我!?
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吳居藍神情自若地說:「衣服濕了,我去換件衣服。」
他轉身走向船艙,經過江易盛身邊時,順手拿過江易盛手裡的空啤酒罐,雙手輕鬆一拍,就拍成了一張扁平的圓片。他又把圓片放回江易盛的手裡,淡淡說:「如果我不是心甘情願,沒有人能撲到我。」
江易盛的嘲笑聲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著手裡形狀規整的薄薄的圓片。
我本來嚴重懷疑,吳居藍其實並不介意穿濕衣服,而是和我某些時候一樣——不好意思地落荒而逃了!可看到他還能分出心神幫我從江易盛那裡找回場子,我又覺得我大概真的想多了!
我從江易盛手裡拿過被吳居藍壓成薄片的啤酒罐,一邊翻來看去,一邊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都是被他的面癱臉給騙了,在這段戀愛中,他也會羞澀緊張,也會因為我的一個親昵觸碰而失控。
我心滿意足地想,這才正常嘛!好歹我也是看遍言情劇的人,什麼激情畫面沒有見識過?沒有道理比他這個老古董更緊張羞澀啊!
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只覺得太陽剛升起沒有多久,就已經到了日落時分。
我們把船停在海中央,一邊欣賞著晚霞,一邊用晚餐。巫靚靚做了香味濃郁的海鮮忌廉燴意麵,味道十分鮮美,吳居藍卻沒有要海鮮忌廉湯,只吃著很清淡的面。
我記得吳居藍並不排斥味道濃郁的食物,奇怪地問:「今天有忌口的食物?」
吳居藍淡淡說:「如果不是我自己烹飪的食物,清淡一點,方便吃出有沒有加入藥物。」
江易盛差點被剛吃進口裡的意麵給噎住,表情古怪地說:「你認真的?」
我知道這是真得不能再真的話,但看巫靚靚的神情很尷尬,忙哈哈笑著說:「當然是開玩笑的了!他就是有點上火而已。」
吳居藍瞥了我一眼,沒有反駁我善意的謊話。
等吃完晚飯,收拾完餐具,天色已經快要全黑了。
江易盛一邊喝著酒,一邊興緻勃勃地提議:「今天是農曆十五,月圓之夜,等月亮升起來了,我們來個月下垂釣吧!」
我立即否決,「今天晚上我要和吳居藍單獨活動。單獨活動!只有我和吳居藍!」江易盛自小就喜歡熱鬧,不突出強調我需要私密空間,他肯定要跟著過來湊熱鬧。
「哦——」江易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得又奸又賤。他放下酒杯,拉開窗戶,探頭出去看了一圈,「幕天席地,你們可真有野趣,今天晚上風大,小心著涼!」
我反應了一瞬,才明白了他的葷話,忍不住一拳捶到他背上,「哪裡來的那麼多齷齪思想?」
江易盛應聲而倒,癱軟在桌子上。
我笑著推他,「別裝柔弱了!」
他卻紋絲不動,我又推了幾下,才發現他不是裝的,而是真的昏了過去。我被嚇著了,就算我那一拳用了點力氣,可怎麼樣也不至於把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打暈啊!
我驚慌地叫:「吳居藍!」又想起巫靚靚才是正兒八經的醫生,「靚靚,你快過來看一下!江易盛昏倒了!」
巫靚靚倚著吧台,非常淡定地喝著紅酒,「我給他的海鮮面里放了鎮靜劑,不昏倒才奇怪。別擔心,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我徹底傻了,下意識地去看吳居藍,味道濃郁的食物真的會添加藥物啊?那我呢?我也要昏睡過去了嗎?
巫靚靚猜到了我所想,忙解釋說:「你的食物里,我什麼都沒有放。」
吳居藍盯著巫靚靚,平靜地說:「原因!」
「有些事沒必要讓江易盛知道,這是最保險的做法,公平起見,我也會服用鎮靜劑,陪他一起昏睡一晚。」巫靚靚晃了晃酒杯,「已經放在了酒里。」
巫靚靚一口氣喝光了紅酒,走過來,竟然雙手用力一提,就把江易盛扛了起來。她像扛沙袋一樣扛著江易盛,朝著通往艙底的樓梯走去,「我們下去睡覺了,兩個房間我和江易盛一人一間,反正你們用不上,就不給你們留了,明天早上見!」
巫靚靚的腳步聲消失在艙底,我依舊目瞪口呆地看著樓梯口的方向。
吳居藍說:「他們家的人從小就要接受嚴格的體能訓練,一百多年前是為了保命,現在好像是家族傳統。」
我回過神來,果然是女王威武!不管是力氣,還是智慧,都簡單粗暴!她對江易盛夠狠,可她也算陪江易盛有難同當了。而且,她所做,也許正符合江易盛的心意。
以江易盛的智商,我不相信他沒有發現吳居藍的不同尋常,但是他什麼都不問,就表明了什麼都不想知道。其實,很多時候,知道得太多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成為一種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