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受傷
第十五章
本是秋意索然的天,此處卻截然不同,嫩綠色的葉子,打了苞的不知名的花,綠油油的小草。這分明就是初春天裏的景,山地起伏甚高。連綿不絕的是綠草如茵,獨立於世間之外,此處仍是那平安村。不過半月,變化如此之大,原本民房棟棟,雖十分破舊,倒是一個村莊,而此時卻沒有一點村莊的模樣,盡是山林。
穿過連綿的山地,渺塵來到一片山林,這片樹林樹木蔥鬱多是柏樹。鬆樹是四季常青的植物,但也有落葉片片,帶了幾分秋天的意味。那是一名黑衣紫眸的男子,他手摸在一棵鬆樹的樹幹上,表情有一些痛苦,幾絲冷汗從鬢角滑落,蒼白的臉色,鮮豔的嘴唇,好似受了傷,連有人走到他身後都不知道。
渺塵輕拍他的肩。
他輕微顫抖的身子一僵,轉過頭去還未等他看清麵容,渺塵的手伸到他的胸前,插進他的胸膛,一雙紫眸散發著幽光。額頭青筋暴起,臉上起了一絲絲的小血管,微仰著頭,張大嘴巴,艱難的呼吸,突然瞳孔放大,臉上血絲遍布,再沒了生機。渺塵將他推開,右手滴答著鮮血,一顆內丹緊握在手中。看了眼地上的人,麵無表情。轉身,皺眉,隻見緋色正目光不閃的看著他。
緋色想著昔夢的話,便想來看看平安村現下的模樣,是不是真的煙消雲散。她一來,就被這初春天的景色所吸引,宛如世外桃源,一切都變了,平安村沒有了,取之而來的是這樣的美景。直到那純白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看見黑衣紫眸之人滑倒在地,一臉的痛苦,她看見她心心念念之人滿手血腥,手拿內丹。
原來一切不似從前,原來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罷了。
緋色轉過身,緩步離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枯黃的葉隨著風的吹動嘩嘩作響,平靜的湖被風吹皺了麵,幾片落葉浮在水麵,幾隻鴨子嘎嘎的叫著。西邊天空半輪落日,映紅了雲朵,染黃了緋色的臉。蕭瑟的秋裏,她的眸子是深深的灰色,映襯了這景。這注定是一個悲傷的季節。
她蹲在湖邊看水中的倒影,晶瑩的水滴打在水麵,蕩起了一個個的小波浪。她痛苦的閉上雙眼,那個人,那雙手,那些血,那些情,那些回憶,激蕩在她的腦海,一幕幕,像是刮著她的心髒,絲絲的疼。她將頭埋在腿間,身子小小的抖動。
逐月自是不管的,抬手便是一掌。
緋色未曾注意到,結結實實的受了那一掌,吐了口鮮血,泛著紅的眼看著來人。
黑衣黑麵,倒真是給他找對了時間。
她撐地起來,與逐月對目而視。
“你倒是大膽的很啊。”逐月一字一字說得極重,那言語間的怒不言而喻,起手、握拳,猛得向緋色衝去。
身上有傷,無力閃躲,若在這一刻死去也好,緋色閉上眼心裏想道。冷風拂麵,緋色睜開眼,隻見沉棲站在她身前,接了逐月的那一掌,片刻,兩人分開。
沉棲上前一步道:“心裏可痛快了些?不若,我且再陪你痛快的打上一場。”
逐月眸光一冷,飛到身後的山峰之上,沉棲也跟了上去。兩人不再顧忌,放開手腳的動起手來。緋色捂住心口,看著山峰之上的兩人身影閃動,變幻莫測。
逐月心中有氣,全是發泄,沉棲防守為主。山上樹影搖曳,隻見兩束光芒不斷的撞擊,劈的樹木枝椏折斷,聲聲脆脆。落葉片片,紛紛灑落在湖麵之上,倒是秋風掃落葉。這時,白足青衣踏葉而來,介入兩人之間,將兩人分開,而後,輕手微扶帶走了逐月。
沉棲飛身下來,走到緋色麵前問道:“傷得可重?”
“咳咳。”緋色咳嗽了兩聲,白著一張臉,“你與他不是朋友嗎?”
“朋友固然重要,女人也是碰不得的。當初你為著他的事傳書與我,我還與他話了好久,沒想到,他還是放不開。今日打你一掌,又與我交手,想來心裏會痛快些了吧。”
緋色點點頭,沒有說話。
沉棲見她這樣,蹙了下眉,“先回吧。木心說,下一縷魂魄在漯河。”
“漯河?”緋色眉間微蹙。
落嫣將逐月一把扔到柱子上,逐月被撞的頭暈眼花。
“真是沒出息,成天瘋來瘋去,就為了一個女人。”落嫣靠在冰涼的石柱上。
“嶇嶔的勢力日漸龐大,現在我還能壓住他,若再過個一兩百年,我就奈何不得他了。大哥尚在泥洞,一時半會兒又不能出來。若我們再不做打算,遲早會被他清理。逐月,從前你醉生夢死我不管,現在,不能了。”
逐月垂著眼,“姐姐。我實在是力不從心。大哥在時,我從不涉及妖界事物。如今,也隻是占了個三長老的虛名罷了。手中無實權,手下沒個能擔事的,我又能做什麽呢?”
“做你想做的。”
“做我想做的?”
“對,做你想做的。”落嫣看著逐月的眼認真說道。
“大長老,二長老來了。”
“他來做什麽?叫他進來。”落嫣坐在凳子上,看著逐月,“你先走吧。”
“嗯。”
逐月與剛進來的嶇嶔打了個照麵,互相一頷首然後,快步離開。
“二長老,怎會到我妖王殿來?”
嶇嶔坐下理了理衣擺,環看了下四周,水晶柱子,雕龍刻鳳,和玉杯子,晶瑩剔透,賬目桌子,清香四溢,倒真是一點兒沒變。他淡笑道:“魔界四青衛在東南西北四角收我妖界之物,毀我妖界建築,若我們再不采取措施,隻怕會受人與動,失了先機。”
落嫣低笑一聲,“這麽多年,四青衛一直在那兒,做著相同的事,那便是種植蘭花。不是什麽行動,不用放在心上。”
“哦?”嶇嶔揚了下眉,“倒不知還有此事。”
“不過,眼下卻有一件要緊的事。”
“是什麽?”
“妖界群龍無首多年,引得妖界內亂不息,如此下去,妖界必會元氣大傷。”
“那依你之意?”
“重選妖王。”
這便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吧?
“談何容易?如今妖界多是平庸之輩,誰能擔此大任?再說了,妖王雖被囚於泥洞,可仍時常給我下達指示,並不是不管妖界事物。”
嶇嶔點點頭,“其實還有一法子,可保妖界在妖王出來之前,風平浪靜。”
“是什麽?”
“聯姻。”
落嫣蹙眉,低吟道:“聯姻?”
“若我妖界與魔界聯姻,從此便是親屬關係,自然是不會輕易行動。”
“話雖如此,但此時還未到那種地步,且再等等看吧。”落嫣冷眼道。
“是。”嶇嶔臉上笑意不減,隻是眼中一片冰涼,和著妖王殿的陰冷,冷意索然。
逐月從妖王殿出來,徑直去了與妖王殿遙遙相望的靜水湖。湖的中央有一個小亭子,懸在水麵之上。亭子八角雕龍,霸氣外泄。亭中有一張冰床,床上躺著一名麵色慘白的男子。
逐月看著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心下的恨一點點聚集,往日種種充溢腦間,雙眼似火,雙手緊握,緩緩閉上眼睛,似在壓抑著什麽,睜開眼,已經是一片平靜,淡淡的看著冰床上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