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監牢

  784年5月。愛因斯北部海邊的一個巨大的深坑之內。


  坑底狹小的空間之內，兩個影子不斷的穿梭著。在一般人眼裡，他們只會看到兩道淺淺的白影，連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是在偶然之間，一大一小的兩個人重重的撞在一起，發出巨大的響聲。


  「哈，我的朋友。你這樣可不行。」被布魯姆一肘頂飛。霍恩像炮彈一樣飛進岩壁，在牆上印出一個完整的人形。


  「咳，咳。」霍恩咳嗽著從牆裡爬出來。堅硬的岩石在他的手中有如柔軟的豆腐塊。霍恩活動活動脖頸，笑著說道：「別得意，大個子，還沒完呢！」說完腳下發力，被他蹬踏過的地面立刻像液體一般呈波浪形散開。


  「喔？不錯！男人就應該這樣，躲來躲去算什麼。」布魯姆笑著大喊一聲，沉腰立馬，雙臂交叉橫架，正面擋住了霍恩的這一擊。


  「轟。」霍恩這一圈打在布魯姆的雙臂上，聲音猶如兩個史詩巨獸對轟，四周的小石塊紛紛落下，就連坑洞上空飛過的候鳥都嚇了一條。


  灰塵散去，布魯姆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兩條腿在地面上劃出了兩條車轍一樣的痕迹。霍恩看了看，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五年了，還是不行。」


  布魯姆拍了拍小臂，在那上面有一個完整的拳頭形狀的凹痕。他用力握了兩次拳。那個凹痕便消失不見。


  「不要心急，我的朋友。」布魯姆笑著說道：「圖騰雖然強化了你的身體，但是你的身體依舊需要鍛煉的。我成為圖騰戰士已經好多年了，而且對於身體的錘鍊一天都沒有停過。你的圖騰比我身上的要好，相信只要有時間，你會比我強大的。」


  霍恩伸展了一下身體，說道：「說的也有道理。」


  「回去吧。」布魯姆說。


  「恩。」


  距離符文蝕刻成功已經有五年的時間。這五年的時間裡，霍恩一直在跟布魯姆進行對於身體的錘鍊。最開始，霍恩根本無法控制身體暴漲的力量。吃飯捏斷勺子，穿衣服結果將衣服撕成兩端的事情時有發生。那段時間裡，他像一個癱瘓在床多年，剛剛恢復行動能力的人一樣開始從最基礎的走路開始學起。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須非常小心。否則他就會像炮彈一樣沖向前方。有時候甚至打噴嚏都要小心翼翼，否則的話，就有被噴嚏產生的后坐力彈到牆上的危險。


  適應圖騰對身體帶來的變化花費了他三年的時間。第三年的時候，他已經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了。控制力量遠比加大力量困難的多。一柄斧子只要拿得動誰都能用，但用一併斧子雕出一朵花那就不單單是力氣大就能解決的了。


  這期間，布魯姆幫組了霍恩非常多。他每天都會陪霍恩進行各種訓練，或者通過自身的經歷對霍恩進行一些合理的建議。甚至會當做沙包讓霍恩發泄一下她過剩的體力。當然，無論霍恩用多大的力氣，對於布魯姆來說，跟撓痒痒一樣。


  接下來的兩年時光布魯姆提議霍恩進行一些體術以及格鬥技術的訓練。這是非常有必要的，你的力氣大，速度快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意揮霍。通過技術和智慧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最大才是強者之路。蠻族空有圖騰戰士這種在紙面力量上不遜於法師的存在卻每每都被法師壓制。不是因為力量不足，而是沒有動腦子。如果兩個智力相當的法師和圖騰戰士對壘的話，勝負還在兩說之間。


  現在的霍恩已經完全可以向布魯姆那樣從坑底登上他們居住的平台了。但是像布魯姆那樣跳出洞外卻一直沒有成功過。原因很簡單，體力不足。


  想要向布魯姆一樣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力量和速度。還需要強大的身體控制能力和注意力。否則一個不小心，彈跳的方向錯誤，就能讓你的全部努力化為泡影。


  「明天，我想再試一次。」半空中，霍恩對布魯姆說道。


  「哦？明天我陪你一起。」布魯姆說。


  「不用。」霍恩笑著說道：「我就是試試，估計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就當鍛煉身體了。」


  霍恩推開那個巨大的龜殼。走到洞里。躺在獸皮上。布魯姆盤腿坐下，從箱子里翻出一條烤魚。


  「不餓。」霍恩婉拒了布魯姆遞過來的魚。


  大個子聳聳肩。為好友的不識貨感到遺憾，然後一口要掉那隻烤魚的三分之一。


  「你出去之後想要幹什麼？」布魯姆問。


  「恩。」霍恩想了一會，回答：「去看看我的家在不在。然後去看看瑪利亞怎麼樣了。」說道瑪利亞的時候，他沉默了一下，說道：「她，也許已經結婚了。」


  「那你還去看她？」布魯姆問。


  「去看看她過的好不好，看看她的孩子像不像她一樣可愛。」


  「你會嚇到他的。外面好像已經認定你已經死了。」


  「我會站在很遠的地方偷偷的看。」霍恩舉起雙手，擺出一個用望遠鏡瞭望的手勢。


  「如果她過的很好呢？」


  「那我就離開。」


  「過的不好呢？」


  「…..」霍恩沒有說話。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幫助她解決困難？如果是她的丈夫讓他受苦怎麼辦？那樣的話教訓一下那個傢伙也不錯。


  但我有有什麼資格去懲罰人家呢？在她的記憶里，我已經死了吧。


  「看完瑪利亞，你要做什麼？」布魯姆問。


  「找幾個人。」短短的幾個詞，霍恩說道非常慢。尤其是「幾個」。


  「然後呢？」


  「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當年做的事情，是錯誤的。」霍恩站起身，說道：「我會讓他們後悔，我要摧毀他們的一起。就像他們對我做的那樣。」


  「沒有他們也許你已經死了。」布魯姆聽過霍恩講過他的故事。


  「你以為他們不想么？」霍恩質問：「我能在這裡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在，是因為他們不知道當時我還沒死。否則的話，他會用劍割開我的喉嚨然後丟到大海里餵魚！」


  「在那之前，你也許就已經在斷頭台掉了腦袋。」布魯姆說。


  「他們是為了自己！」霍恩猛地坐起身，怒視著布魯姆：「他們為了自己的私利害死了無數人。他們篡奪了原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有多少人死在那場災難？更何況，如果不是那個混蛋，我們怎麼會算錯那道連白痴都能算對的題？」


  布魯姆的問題很顯然激怒了霍恩。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朝夕相伴多年的朋友會站在那些混蛋一遍幫著他們說話。


  「你在為自己的憤怒找理由。我的朋友。」布魯姆並沒有感覺受到冒犯，他依舊非常溫和的說道：「我也不是替那些人開脫。他們會為他們的所做所謂承擔應有的責任。」


  布魯姆話未說完，霍恩便打斷道：「讓他們知道這個責任的人就是我！」


  「冷靜，冷靜。」布魯姆拍了拍霍恩的肩膀，說：「朋友，我並沒有為他們開脫的意思。我想說的是，永遠不要讓仇恨和憤怒成為你的一切。」


  霍恩扭過頭。


  布魯姆不以為意，接著說道：「因為我有跟你類似的經歷。我也憤怒過，我也復仇過。我殺掉了所有的仇人，也毀掉了一切。毀掉了我母親最愛的地方。我放逐自己在這個巨大的坑洞之下，每天挖土填補，為的就是為我當年的所作所為贖罪。希望媽媽最喜歡的那個小鎮復活。」


  布魯姆苦笑了一聲，說道：「但是如你所見。礦坑內的水早就沒了。但依然沒人來這裡定居。在復仇的驅動之下你會得到復仇所需的一切，那也許是平常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力量，財富或者榮耀，乃至親情，友情，愛情。但復仇最後往往會讓你將這些都交出去。復仇結束之後，你什麼都得不到，你依舊是那個剛剛準備復仇，全身一無所有的喪家之狗。就像我現在一樣。當那個仇人跪倒在你面前痛哭流涕，祈求你的原諒，他的親人趴伏在他的身邊的時候。你什麼都得不到，你被他奪走的東西你要不回來多少。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讓你原諒他，我只是希望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能夠好好想一想，與復仇成功后那一刻的輕鬆相比，哪個更重要。」


  霍恩背過身，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接著他拿起作為褥子的獸皮，跑到了山洞的另一邊，面對牆壁躺下。


  布魯姆嘆了一口氣，靠在牆壁上。找到一本書，照著火光，輕輕的翻看。


  第二天，平台之上。


  「準備好了么？」布魯姆問。


  霍恩似乎完全忘記了昨天布魯姆那番話帶來的不快。嘴角扯出一個弧度，笑著說道：「恩。」


  「那就開始吧！」說罷，布魯姆便猛然沖向正對面的岩壁。而霍恩也雙腿用力，緊緊的跟在了後面。


  「跳」到洞口是一個看似輕鬆，實際上困哪無比的行為。兩邊的岩壁崎嶇不平，你必須在一瞬間計劃好跳到哪裡，使用多大的力量還有下一步跳的方向。這對於任何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被圖騰徹底改造過身體的霍恩此時完全沒有這個障礙。他上次嘗試只完成了一半。那還是半年之前，現在他的身體再圖騰的強化之下不可同日而語。此時已經完成了路程的一半，他卻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


  洞口越來越大。四周也越來越明亮。霍恩不由自主的眯上眼睛。感受著勁風吹過臉龐的爽快感。


  「最後一段了，加油！」布魯姆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略微感到疲憊的霍恩打足了精神。雙腳用力.

  嘭。山岩經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被霍恩直接踩了下去。霍恩借著這股力量。向高空衝去。


  接下來，他發現四周一片明亮。天上白雲緩緩的向海邊移動，四周綠草如茵。


  闊別了十年的景色，終於再次展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