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 圓舞(上)
半夢半醒之間,誰沒有這樣的懷疑,驚喜,失落?
“羽秋嗬~我愛你!你怎麽就這麽厲害呢?無論做什麽事都輕而易舉。”懷中清晰可辨的溫度,仿若一切都還在眼前,他伸手就可以觸及她細膩的肩胛。
“嗬嗬,我不過是擅長你需要的東西罷了。”
胸中猛烈滋長的洶湧製止於額心突如其來的冰涼。秋鬱寒猛地抓住停在自己臉前的纖細手腕,雙眸慢慢睜開,射出長虹一般漠然凜冽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盯著鬼鬼祟祟的墨彩。
被抓住現行的墨彩雙眼一轉,眼中全是不懷好意的笑意,沒有半點尷尬,正欲裝作因受到驚嚇,不小心將手中沾滿墨水的筆拋在秋鬱寒幹淨的臉上。無意間瞥到平躺在沙發上的他陌生的目光,墨彩心一緊,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毛筆。
滴。一滴墨水從墨彩僵持的手中滑落在秋鬱寒的右眸下方。
他一驚,回過神來。放開一臉驚詫地看著他的墨彩,沒有半點猶豫,抬手用潔白的廣袖拭去臉上兩道觸目的墨痕。秋鬱寒被寬大的袖口掩去的麵龐上,辨不清任何表情。
想到之前他的神情,墨彩忐忑不安地打量著隨意在沙發中隨意坐起的男子。直到從那一片白色下聽見他努力壓抑著的不住的低笑聲,墨彩意識到被某人戲弄,立刻似笑非笑地一把拉下秋鬱寒掩住臉上笑容的手。隻見兩團極其不和諧的墨漬耀武揚威地盤踞在他清俊的臉上,而他滿不在乎地笑得瀟灑自在。墨彩打消繼續捉弄他的打算,當即靠在沙發扶手上笑得前俯後仰。
秋鬱寒上揚的嘴角略微放鬆為溫和的幅度,自然舒緩。竟帶上了一分釋然。
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情不自禁微微一笑,麵帶調侃色:“明日你不是要去納蘭府跳舞了嗎?今日為我表演一段吧~就當是我替息婼驗收你的練習成果。”
“嘻嘻~秋老板想看我跳舞就直說吧~我才不會像你這般小氣……”話音剛落,墨彩已毫不矯揉造作地擺出了一個優雅的姿勢,她衝秋鬱寒嫣然一笑,眼波微漾,泛濫開去的如絲媚眼還未落在秋鬱寒身上,就已迅速抽離,隨著不斷變化莫測的動作循序改變,漂移不定卻又有跡可循。讓她僅屬於自己的活潑舞蹈,又多了一分惆悵,看似漫不經心,誰也入不了眼,實則一直在尋覓一個能讓她傾盡所有感情的對象。
“哦?”秋鬱寒慵懶地漸漸側臥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盡興沉醉於翩翩舞蹈中的墨彩,口中從善如流,“原來第一富商是個吝嗇的小人!”
安靜地看著她漸入佳境的豔麗舞姿。秋鬱寒突然感到一種千百次午夜夢回時,湧上心間的熟悉感。是的,比起上次所見,這次她的舞蹈中有了些息婼的味道,是她接觸到與息婼相似的情感了嗎?可是,更多的與息婼的舞蹈不同,息婼的舞蹈,技術更為高超,藝術更為精絕自不必多說。但就像息婼所說,墨彩的舞蹈有自己的特色,輕快活潑,張揚又毫不顧忌,這是清高幽柔,婉約雅致的息婼不及的。也正是這與眾不同的地方,讓他感到了久違的熟悉感。
想到了息婼曾說過的話,秋鬱寒不置可否一笑,像她嗎?或許有三分吧……
看她一曲舞畢,舞勢還未收盡。秋鬱寒突然走過去,左臂一伸拉起墨彩的右手,強行拽向自己一側,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正欲擱於她的背部,還未來得及完全將她另一隻手指收入指間,不依的墨彩已經一手拍開了他伸向背部“圖謀不軌”的右手,他含笑著抬眸正對上墨彩那雙不解的異色雙眸。
對上秋鬱寒堅定異常的深黑雙眸,墨彩心間不覺微顫,連質問的聲音都沒有往日理直氣壯:“喂…喂!秋老板…你,你這是要…幹嘛啊!”麵對秋鬱寒時,她第一次出現了這種難以形容的猶豫不決的感覺。那一瞬間,她仿佛覺得有什麽東西懂了,但她卻讀不懂他眸子間那種複雜的執念和驚喜,放佛尋覓到失而複得的寶物。而她手上那股強硬的力道,也是她從未在溫潤如玉,悠閑散漫的秋鬱寒身上感覺過的,眼前的男子,即使是麵對極端的逆境時,表現出的不過是冷酷和決絕,卻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意誌。
秋鬱寒的笑容清淺得半點辨不出他內心的波瀾起伏,他抓住墨彩臂彎的手力道更沉,弧度恰到好處的唇瓣微啟:“請姑娘共舞一曲。”
“哈?”墨彩尚未明白過來,隻覺得背上的力道再次加重,以碾碎她細腰的力道將她拉向他的懷中,毫無預兆下,她的左手被他不動聲色地引導至他的右肩上。因這個陌生詭異而且過分靠近的姿勢,墨彩刷的一下染紅了雙頰。原本略微脫離的左手,卻在她想起秋鬱寒那從未見過的執拗後,緩緩垂放在了他的肩上。
秋鬱寒輕輕移動的步子極緩極慢,似乎是在等待她親自跟上他的舞步。她的步伐在她完全打結的腦子的指令下,變得非常雜亂,毫無連貫,但她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隻能像個姍姍學步孩童,在秋鬱寒溫柔至極的提點下,慢吞吞地照搬他的教授。
雖然,她也常常興致所至調戲納蘭澈,但是她還是第一次與除明遠夜之外的男子如此貼近,而且這個男人偏偏還是那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秋鬱寒。
這時,秋鬱寒湊近她的耳畔,竊笑道:“怎麽樣,這是我家鄉流行的舞蹈,你這下完全學不會了吧?”
聽到這句話,墨彩反倒倏地平靜了下來。對,這才該是秋老板的特點!
她不由得挑眉,抬眸正對上秋鬱寒那雙深黑的雙眸,純粹得無半點劉光掠影浮動,寧靜澄澈得讓人怦然心動。她一愣,轉而飛快地打消心中的這個想法,像是為了掩飾自己一瞬的晃神,問道:“這是你家鄉的雙人舞嗎?叫什麽名字啊?明明隻是簡單的動作,卻覺得共舞的兩人的心能靠得非常近。”
秋鬱寒也有一瞬間的晃神,片刻後,他定了定神,在原本純粹的舞步中加了些簡單的動作,看墨彩手忙腳亂半晌,才悠悠開了口:“對,我家鄉一些喜歡舞蹈的人,非常喜歡這種交際舞,在我們那兒這種舞被稱作‘華爾茲’,亦名‘圓舞’。嗬嗬,小墨彩,不妨告訴我,現在在你心中,和你跳這種舞時能靠得最近的人是誰?”
墨彩不禁因他這個問題,陷入了瞬間的慌亂,本來已經習慣的舞步也連連出錯了幾次。她構想出的那個場景,毫無疑問是她和明遠夜在留月山莊的雪地間翩翩起舞,他衝她笑得嫵媚清淺,不過一失神,轉而,遠夜那張巧笑嫣然晴雪麵竟變成了納蘭澈那張英俊朗華的容顏,再回頭,皚皚白雪竟都悄然融化,滋生出了片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嗬嗬,看樣子,墨彩竟真想到了什麽?不妨告訴我,替你排憂艱難吧!”
墨彩當即瞪秋鬱寒一眼,口中飛快道:“我才沒有閑心想那麽無聊的問題呢!姑且無視我這個爛到極致的舞步,願意和我跳這麽……呃,親密的舞蹈的人,估計除了你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吧?”
“也對……”秋鬱寒微微眯了眼,笑得燦爛,雙眼竟似化作了兩灣月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