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苗蠱
蘇眉坐在碧桃身邊，聽著她若有若無的呼吸，胸口壓抑的透不過氣來。
“夫人，您去休息下吧，不然碧桃就算治好了，夫人您也垮了！”江布衣放下手中的藥碗。早在護送蘇眉主仆到洛城的路上，江布衣便知蘇眉主仆情意深厚，蘇眉危難之際也不肯放棄碧桃，而碧桃為護蘇眉，更不惜生死。今日見蘇眉這般，以纖纖弱質之軀，恨不得與閻羅抗衡的決絕之意，心中震撼莫名。這是怎樣不離不棄的情誼！
“江布衣，也許你不知道，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三個人，一個是已故的娘親，她用性命換我十年性命無憂；一個是我家兄長，他讓我看到外邊的世界，交給我許多生存之道；再有便是碧桃。”蘇眉沒有理會江布衣讓她休息的話，仿佛夢囈一般講訴一個遙遠的故事。
“那年娘親新故，父親冷落，眾位姨娘想方設法刁難於我。一日，三夫人說我偷了她的碧玉簪子，告到大夫人那裏。我娘親得寵之時與大夫人諸多矛盾，大夫人當然不會護著我，生生罰我跪在大堂前的石板路上。不說就不準吃飯。
那年我七歲，頂著烈日貴了兩個時辰。那時碧桃開始跟我跪著求饒，後來便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等她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她找遍了府中所有角落，終於在假山的石縫裏找到姨娘的簪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嘴唇幹裂，朝我笑著，然後跪在地上說，是她偷了簪子，請求大夫人責罰。“
蘇眉伸手用濕潤的絹帕擦拭碧桃幹裂蒼白的嘴唇。如今的碧桃已是藥食不進了。可是蘇眉仍舊執著的嗬護著。
“我決不讓她死！”蘇眉如賭氣一般，仿佛又回到十年前。
“碧桃，你為什麽認，讓大夫人懲罰我好了！”七歲的蘇眉伏在受傷的碧桃床邊。
“小姐是千金之軀，要好好保重，將來嫁個好夫婿，到時候咱們就熬出頭了。”同樣年幼的碧桃忍著小腿上的疼痛，安慰蘇眉。
江布衣看著那般的碧桃跟蘇眉，心中酸楚。“夫人，假如碧桃真的有什麽不測,也請夫人堅強.。碧桃絕對不希望看到夫人這般模樣。”
蘇眉看著碧桃淩亂的發絲，蒼白的臉色發狠道，“如果她死了，我會讓整個白府都沒有好日子過！”
江布衣不禁一個哆嗦。這位看似柔弱的夫人，身上究竟隱藏了怎樣危險的潛質！
“夫人，大夫到了！”管家的聲音讓江布衣回過神來。
白管家站在唯園外的籬笆門處，他身後立著兩個女人，一個少婦，另一個是頭發花白的老嫗。
蘇眉和江布衣俱是一楞。那個少婦看著眼熟，不正是李嫂子的弟媳婦兒麽！
白府出了瘟疫病人，嚴禁所有人探望。不知道李嫂子急成什麽樣子，如今她的弟媳婦兒怎麽進來了？
“夫人，奴家少時，家鄉曾經有過瘟疫，多虧了這位陳婆婆，奴家才活了下來。奴家聽說碧姑娘逢難，特地托人捎信，請了婆婆來。”李嫂子的弟媳婦兒甄氏在外福了福身解釋道。
“快請！”蘇眉站起身來，盡管心生疑竇，但是所有能夠救碧桃的方法，她都願意一試！
被稱為陳婆婆的老嫗走在前頭，蘇眉總覺得有那麽一瞬間的奇異感，心中疑惑，又說不出哪裏不對。隻得起身相迎。“多謝前輩前來，若能治好她，蘇眉定當重謝！”
陳婆婆抬眼打量了一會兒，雙眼微眯，冷笑道“誰稀罕你的重謝！”說完也不理人，徑直朝碧桃走去。
江布衣緊跟在身後，眼光不禁看向蘇眉，之見蘇眉微微點頭，也不好發作，隻得護佑在碧桃身邊，生怕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婆對碧桃做出什麽非常之事來。
“夫人請放心，倘若陳婆婆治不好，那天下就沒人能治好了。”甄氏在蘇眉身後出聲安慰。但見蘇眉回過頭來，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立即低頭噤聲，心道，這位夫人果非尋常人物，隻一眼，就讓自己心頭微跳，仿佛心中的秘密被看穿一般。
“咦？”陳婆婆給碧桃搭過脈之後頓時一改開始輕蔑不羈的神態，出手如電，一隻布滿皺紋的手便搭在江布衣的手腕上。
江布衣心中大驚，論武功，自己在白府乃至北方都是出類拔萃的。雖然自己有些神不守舍，但是也不至於這麽輕易被製住要害！
“你在她發病前後都跟她在一起麽？”陳婆婆指著碧桃嚴肅的問。
“是我一直跟她在一起。”蘇眉見陳婆婆如此反應，心中湧起一絲希望。以往的大夫都是離得遠遠的，即使給診脈也是眾口一詞，要求準備後事，切記要燒掉屍體。
“你過來！”陳婆婆幹枯瘦硬的手一把抓住蘇眉的手腕，眉頭皺起。“她吃過什麽或者幹過什麽特別的事兒麽？”
蘇眉見陳婆婆問的別有深意，思索了下，回道“沒有，我們一直同吃同住。她就算不在我身邊也在府內。要是府內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也不可能隻她病倒。”
“那就怪了。”陳婆婆上下打量著蘇眉，又探了探她的脈息。“小丫頭，你的身體底子不好，以前可有什麽特別的調理麽？”
“布衣，你先帶梁夫人下去休息吧。”蘇眉揮了揮手，見江布衣遲疑了一下，便朝他使了個眼色。江布衣雖不放心，但是這幾日見夫人行事，又不是沒分寸的人，心下雖然擔心，也礙於蘇眉之命，隻得去了。
“婆婆，現在此處無外人，你可以直說了。”蘇眉右手將蕩到眼前的發絲攏了攏，借著老嫗注意力轉向她的右手的時候，左手廣袖衣衫內的匕首已經悄然按在手裏。
這個老嫗看似是友非敵，但是不管怎樣都要防著一手的。
“哼哼……”老嫗冷笑道“果然是個乖覺的，我就不和你繞圈子勒，這個丫頭得的不是什麽瘟疫，而是中毒！”
“什麽？怎麽可能！我跟她同吃同住，為何我會沒事？”蘇眉心下大驚。到底是誰暗下殺手，是誰在窮追不舍！這次又是自己連累了碧桃麽？蘇眉想著，心下生出怒意，眼神不禁冷冽起來。
“這要問你了！我也很好奇。”陳婆婆冷眼瞧著蘇眉嚴重明明滅滅，心底暗忖，這就是他看上的人麽？這麽一個毫無內力的女人，就算再靈透又能有什麽用！
蘇眉低下頭去，原來如此！果然白府中也有人想置他於死地啊！但是對方卻不知她有精衛護身，使碧桃無辜受累。
“婆婆既然知道病因，想來定能救治吧？”蘇眉壓下心中恨意，問道。
“能是能，不過怕你們接受不了。”陳婆婆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道。
“隻要能救她，做什麽都可以！”蘇眉狠下心來。
江布衣拎了兩壇子黃酒站在碧桃旁邊，眼見那個老太婆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然後將另一個小包裏的半截殘香點著，對著葫蘆口晃了晃。就見葫蘆口內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小乖乖，這次又該你大顯身手了！“陳婆婆對著葫蘆口很柔和的微笑著，笑的臉部僵硬，極為牽強。?就在這時，江布衣看見從葫蘆口裏緩緩爬出無數條肉色軟體小蟲，頓時大驚失色，箭步將蘇眉跟碧桃護在身後，同時大喝，“苗疆毒蠱，你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