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秘密
紀清淺起身去洗手間,王佳妮想著自己不幸的婚姻,情緒也有些黯然,百無聊賴地喝著酒,心思全在虛無縹緲中。
手機這時響了起來,王佳妮帶著幾分酒意接通了電話,然而在乍聽到電話裏那個人的聲音時,竟直直地嚇了一跳,連酒杯都差點脫手落地。
“王小姐你好,我是章亦深。”
“你找我有事嗎?還是你想找紀清淺?她現在不在。”王佳妮結結巴巴地說,實在想不到他會有自己的號碼,平素很伶俐的她此刻竟然拙於言辭。
“我知道,我看見了,我就在外麵。”
王佳妮立時向門外望去,華燈璀璨的夜晚,門外是繁華的十丈紅塵,車流如海滾滾而過,行人來往熙攘穿梭,誰又能仔細辨認出隱藏其中的一葉孤舟。
“你不用找我,我隻說幾句話就走。”
“你說你說。”王佳妮竭力平複自己的心跳,她就知道章亦深是個怪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時時刻刻給人以意外。
比如此時,他明明想見紀清淺,卻偏偏要守候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這段時間好好照顧她,別讓她胡思亂想。”章亦深停頓了會,仿佛有些難以措辭,接著又說道:“別讓她知道我打過這個電話。”
“靠!”偽淑女王佳妮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粗口。
你丫都快要訂婚了,還裝什麽情聖?典型的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商場上你是天才,論感情你卻是白癡。
嘴裏卻悻悻然說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想清淺她目前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再出現在她身邊。”
那邊沒有說話,王佳妮知道自己語氣重了些,但她實在是忍不住,這兩個溫吞憋悶的人讓她覺得別扭極了。
“你不是明天要訂婚的嗎?怎麽了?到現在還對自己的舊情人念念不忘,你說我是該誇你長情呢?還是該罵你薄情?要麽就徹底放手,要麽就別和別的女人拉扯不清,你他媽的到底想做些什麽,你自己明不明白?”總算還記著餐廳有人,她咬牙低吼聲音並不大。
“王佳妮,夠了,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麽做。”章亦深終於冷冷爆發了,“我的涵養並不好,你別惹我。”
“我的心情也不好呢?你又來惹我做什麽?我是瞎了眼才會把紀清淺介紹給你認識,你是個魔鬼,你害得她有多難過你知道嗎?你別再逼她,給她一點自由的空間行不行?還有那個方優,不管她是誰的女兒,她可以給你什麽好處,如果你還念著清淺半點,如果你不想以後後悔,你最好趁早打消訂婚的心思。我還真不相信沒了她方優,你章氏就會倒閉不成?”
她借著酒意,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長串,把心裏憋的話一氣全說出來了,難得的是章亦深既沒生氣也沒有掛斷電話,很耐心地聽她一路聒噪完,最後竟然還笑了笑,問:“這些是你的心裏話?還是清淺的心裏話?”
王佳妮氣極:“你這個大笨蛋!”
那邊再無半點聲音,電話被掛斷了。
章亦深坐在車子裏,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被王佳妮這樣劈頭蓋臉地一罵,他的心情竟然好多了,不複前幾日的陰鬱重雲。
紀清淺回到座位的時候,猶見王佳妮手拿電話怒氣未消,不禁問道:“你在和誰講電話?怎麽表情這麽奇怪?一副討債鬼的猙獰模樣!”
嘿嘿,的確是個討債鬼,可惜清淺你不知道,他欠的對象可不是我。
兩人接著又痛飲一番,最後還到KTV盡情發泄了一通情緒,等王佳妮和紀清淺離開回家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但街上的行人還是很多,聖誕這樣一個狂歡的日子,年輕的男男女女幾乎全體出動徹夜不歸,盡情地宣泄著屬於青春的張揚與朝氣。
被歡樂的情緒所感染,再憂傷的心境也會變得明媚起來。
但也有不和諧的一幕,就好象紀清淺與王佳妮目前看到的,臨街拐角處的一家咖啡館,窗邊的一對男女正在對峙,男的沉默女的哭泣,氣氛與節日的歡慶明顯格格不入。
更讓人奇怪的是,那個男的居然是舊識—許至陽。
王佳妮捅捅紀清淺的胳膊發問。
“這不是你的小許弟弟嗎?那個女的又是誰?”
紀清淺看不大清楚,隔得雖然不算遠,但那個女子隻露出個側麵,且手拿紙巾掩麵低泣,實在瞧不出真人是誰,於是又去看許至陽的表情,他靜坐著不動,從紀清淺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見到他緊抿著嘴唇,麵沉如水微露不耐。
這是她所不熟悉的許至陽,沒有陽光沒有開朗,就象一潭幽幽深水,沉靜中透著清澈冰涼,很冷氣勢很強大。
最後他豁地站起身來,仿佛說了句什麽起身就要走,那個女的急了,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而他隻皺眉望了一眼,什麽也沒說,目光淡漠仿佛沒有一絲溫度,那個女的終於放手任他離去,頹然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抵頭哀哀痛哭。
紀清淺已經認出了那個女子是誰了,葉敏,當初那個一臉嬌笑倚在許至陽身邊,從衣店櫥窗外數次經過戀戀不舍的女子。
正是因為對一件新衣的渴望,她和許至陽的緣份走到了盡頭。
可是如今這一幕卻是什麽意思呢?看葉敏的樣子明顯對許至陽餘情未消,臉上的那種傷痛難過絕非偽裝,難道說她如今後悔了,兜兜轉轉才又發現許至陽的好,覺得初戀最難忘,想與他破境重圓?
然而這樣的許至陽卻讓人感覺陌生,他一向是溫和無害的,如今的表現也太冷漠絕情了些,就算兩人之間情斷難續,但好歹兩人當年也曾擁有過快樂的時光,分手之後難道連做朋友的緣份也沒有了?即使連朋友的緣份也消失殆盡,又至於要這樣冷麵無情不留一絲餘地嗎?
紀清淺心比較細,觀察力也比一般人要強,葉敏穿著打扮雖然漂亮,卻並不新潮入時,而且她臉上那股清純幹淨的氣息仍很自然,怎麽看也不象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子所能體現出來的世故媚俗。
反倒是今天許至陽的行為有待商榷,他太反常,而且這種冷漠淡定中帶著一絲殘酷狠戾的表情,竟然和向來自信的某人極其相似。
說不清是什麽時候,她曾見過這種俯瞰一切的目光,漫不經心的表情,蘊積如海的深沉,在他臉上偶爾出現。
她的心咚的一跳,象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突然攥緊,腦中驟然閃過一些破碎的片段,登時身上一陣冷汗涔涔,她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對許至陽生了懷疑,然而這份疑慮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抓不著一絲頭緒。
也許一直有所察覺,也許是章亦深的出言警醒,總之一切的蛛絲馬跡匯到了此處,重重疑惑瞬間爆發,再加上聯想上次許至陽的上司何姐對葉敏的毫不知情,她忽然之間就凜了心神,這個令她猝不及防的闖入者,也許並不是一個如她原來所料想的單純人物。
她的心漸次冷了下去,四肢泛上顫粟的寒,這是一個可怕的猜測,如果連許至陽都對她有所隱瞞有所企圖,那麽她又將如何坦然麵對生命中又一次沉重的傷害?
不不不,她竭力搖頭,狠狠命令自己不再繼續這個可怕的猜想,一把拉住了正想與許至陽打招呼的王佳妮,低聲說道:“走,我們走!”
王佳妮望了望許至陽消逝在夜色中的身影,還有眼前皺眉恍惚的紀清淺,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麽,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和紀清淺不聲不響地離開。
“清淺,你睡了嗎?”兩人擠在一張床上,王佳妮睡不著,輕聲問紀清淺。
“沒有。”紀清淺也睡不著,眼前仍有層層迷霧揮之不散,害怕恐懼牢牢係住了她的心,懸而未決如達摩克利斯之劍。
“許至陽這小子今天倒讓我大開了眼界,原來他也有這麽酷的一麵,就是可惜了那女生,多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啊,看著就讓人心疼。”王佳妮感慨不已。
“看來他也是個有秘密的人,對了清淺,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他?”這個問題比較重要,王佳妮認認真真地問紀清淺。
“以前是喜歡的,你也知道,他有些地方很象我的弟弟,我是真心把他當弟弟來疼愛的,但現在的他讓我很困惑,他—,哎我也說不清楚,我想我其實並不是很了解他吧。”紀清淺輾轉反側,總覺得有那裏不對勁,鬱悶之極地開口。
“嗯,有點讓人疑惑。”王佳妮點頭同意,“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對那個女孩的態度,我也覺得他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算了,別談他了,早點睡吧。”紀清淺索性懶得去想,伸手撳滅了壁燈,“我好不容易輕鬆兩天,不想再去關注這些頭痛的事。”
我看你是鴕鳥的毛病又犯了,王佳妮在心裏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