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的啟程
難得有幾天空閑的時間,菲澤爾吃過早餐便穿上厚重的棉襖大衣出門散步,也好在出發啟程前順便回訪之前來訪的玩伴朋友。
離開壁爐提供的溫暖,剛一出門,裸露在外的面部,耳朵與雙手頓時感到寒刺,甚至感到有股寒氣穿透多層保暖的衣物鑽入身體,不禁打了個冷噤。
菲澤爾冷得「嘶嘶」地倒吸幾口氣,雙手湊到嘴邊,一邊不斷搓著雙掌,一邊哈出白氣來溫暖冰冷的雙手。
「今年的冬天氣溫好像更低,看來到時候要多準備幾件防寒衣物才行,不然路上染上寒病可就要命了。」
菲澤爾低聲喃喃一句,緊了緊衣領,雙手揣進衣袋,縮著脖子快步行走在蕭條的街道上。
六年的時間,小鎮變化並不大,菲澤爾試著循著記憶去尋找,發現不少的朋友仍住在原址,另外一些朋友則由於各種原因,有的搬離舊址,有的去往其他城鎮發展,謀求更好的生活。
前者即使搬家再遠,但至少仍居住生活在布萊茲小鎮里,稍微打探一下就能夠得知其所處位置,見上一面。而後者則是離開小鎮,只知去向,不知行蹤,想要找到他們,無疑等於大海撈針。
雖然有些朋友無法見面,不過菲澤爾並沒有對此事過於糾結,畢竟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如同一條平行的線條,當兩條線條相交之後,終究還是會相離的,何時再相聚,唯有看運氣。
由於現時正處於深秋入冬的季節,晝短夜長,菲澤爾側頭透過窗口望見大街上已經一片灰沉,天色漸深,估計再過會兒就要完全天黑,於是便不作多留,起身向朋友告別。
翌日,菲澤爾穿好棉襖,握著門把正要推門出去,卻聽見父親在身後把他叫住了。
「你要出去嗎,等我一下,順便跟我去一趟布雷恩家。」說完也不管菲澤爾願不願意,搓著雙臂就轉身跑回房間。
菲澤爾聞言聳了聳肩,並不介意與父親同行,儘管小時候里奧-布雷恩毒舌的性格有些討人厭,但其實人品並不壞,和他算得上是朋友,況且自己也有事相求,無論如何早晚都要去拜訪的。
大約等了兩、三分鐘左右,父親穿著厚重的棉衣褲襪,體型臃腫的就像大胖子一樣出現在眼前,一舉一動都顯得格外的笨重和滑稽。
菲澤爾忍不住取笑道:「你看上去好像膨脹的河魨。」
「河魨是什麼東西?」羅爾疑惑地問道。
「那是一種身體呈橢圓形的魚類生物,當受到威脅時,身體會在短時間內膨脹數倍大小,變成圓鼓鼓的狀態,就和你現在的樣子差不多。」
菲澤爾剛解釋完,就見父親低頭摸著下巴,於是連忙提醒道:「這種魚有劇毒,你若是見到,可千萬不要煮來吃,一丁點就能要人命的!」
被兒子戳穿了意圖,羅爾癟了癟嘴,圍上圍巾就推門出去了。
菲澤爾望著父親的背影嘆了口氣,河魨肉味腴美,鮮嫩可口,是一種十分美味的食材,但因為其臟腑血液有劇毒,處理河魨需要專業的技術,小心且迅速,才能避免魚肉浸染毒性。
雖然布萊茲小鎮在內陸,一般沒什麼機會見到和接觸到河魨,菲澤爾對此並不怎麼擔心,但若是萬一真讓父母接觸到,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貿然烹煮,那可就糟糕了。
……
杜魯-布雷恩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微微彎曲帶有笑意的眯縫眼,臉面如同鍍了膜一樣油亮,一毛不拔的腦袋就像精心打磨過稜角一般光滑圓潤,頭部連著身體,看不見脖子的蹤影。
不管坐下、站立還是行走,都像孕婦一樣挺著肚子,用鼻孔對人,不管是皺眉、微笑還是面無表情,面對他的人,都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普通人在他面前,無形中就弱了幾分底氣。
就僅停留在小時候的認知當中,杜魯-布雷恩的形象是一個心裡裝有不少壞水的不倒翁,見面簡單問候幾句,菲澤爾便自動自覺的走開一邊,交由父親去應付。
兩人有要事處理,進入書房裡商討,菲澤爾自然樂得自在。
如今愈加寒冷的天氣,誰都不會願意離開暖和的壁爐走出家門。
生活衣食無憂,並且作為未來家業的繼承人,杜魯-布雷恩的兒子——里奧-布雷恩,此時正十分愜意的側躺在正對壁爐的杏黃色天鵝絨長形沙發上。
「嘿!菲澤爾,好久不見,坐吧。」聽似熱情,但里奧的身子卻好像和沙發粘在一起,完全沒有起身招呼的意思。
菲澤爾微微一笑,並不介意,畢竟里奧-布雷恩很好的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與體型,要他從沙發上起來,像平常人一樣對客人招呼周到,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上都很難辦得到。
里奧挪動身子,上身倚靠著扶手,口無遮攔地譏諷道:「好像有六年沒見了吧,你的變化真大!看起來就像街頭乞丐,臉上的泥都還沒擦乾淨。說真的,我第一眼都幾乎認不出你來。」
經歷六年的成長以及日晒雨淋,不僅外貌成熟了許多,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變成小麥一般的顏色。
雖然樣貌膚色的變化被裡奧拿來開涮,但菲澤爾一點都不生氣,摸著臉哈哈一笑,隨即反擊道:「我也是,你就像坨長了四肢的奶油爛蛋糕一樣,真是糟蹋了這麼高級的沙發。」
「識貨!我還以為你瞎了眼睛,原來還沒全瞎。」提到沙發里奧突然就起勁了,「噗噗」拍了拍身下料子充實的沙發,得意地說道:「這可是老頭子花了大價錢從貴族手上收購回來的,你瞧瞧這面料,這做工,這柔軟度,我簡直愛死它了!」
看到里奧那扭捏的姿態,神態痴迷的樣子,菲澤爾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惡寒,打了個冷顫。
扭了大概半分鐘左右,里奧冷靜下來,敏銳地說道:「那麼,你要找老頭子幫忙些什麼?」
菲澤爾沒有必要隱瞞,也不可能隱瞞得了,懶得賣關子的坦然說道:「我聽說你近期有商隊前往羅恩城,所以希望能夠把我也捎上。」
「遙遠的他鄉有美麗的情人在等待?」里奧湊著臉,賤兮兮的笑道。
菲澤爾嫌棄地將里奧噁心的臉推回去,故作神秘的說道:「你就當作是這樣吧。」
菲澤爾不願透露,里奧很識趣地不去追問,隨便打趣幾句,便十分流暢自然地轉移話題。
……
兩人沉浸在愉快的交談中,不知時間飛逝,直到房門打開,羅爾和杜魯從書房中走出。
「這事就拜託你了。」羅爾轉過身,伸出右手。
「舉手之勞而已,也就不到半個月的路程,你就放心吧。」杜魯伸手握住,左手拍了拍羅爾肩膀,然後望向菲澤爾,嗓音提高喊道:「菲澤爾小子,記得兩天後早上早點過來,不然過時不候咯!」
菲澤爾應了一句,和父親再次對杜魯-布雷恩感謝一番之後,便告辭離開。
時間轉瞬即逝,啟程的日子眨眼便到。
清晨,阿芙拉和羅爾早早醒來,只為兒子送行——第一次,他們等了六年時間,這一次,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
或許很短,或許很長,又或許……阿芙拉和羅爾停止了思考,仿若只是為單純外出旅遊的兒子操心一樣,內心平靜而又騷動。
吃完餞行的早餐,菲澤爾收拾並確認裝備無漏之後,穿好禦寒保暖的衣物,最後在臨出門前,與父母緊緊擁抱在一起。
推門走出家,入目便是白茫茫一片,深宵的一場夜雪,為這方土地鋪上了一層潔白柔軟的棉毯,向人們宣示冬日的來臨。
晴朗無風的天氣,明媚的陽光照耀大地,人們在初冬季節反而感覺氣溫暖和怡人。
菲澤爾來到布雷恩家,就見二、三十輛運貨馬車停在門前路邊,數十名衣著單薄的壯漢或抬或扛著各式各樣的貨物裝載上車,另一邊,則有一群手執鋒銳的武裝人員。
不過眼尖的菲澤爾發現了一點蹺蹊:數十件大麻袋裝的谷糧似乎有意地分散裝載,而且絕大部分都放在最底層,然後再用其他貨物掩蓋起來。
他邊向布雷恩家走去邊想,很快的想明白了。
步入冬季之後,糧食的價格就會急升暴漲,若是此時販賣糧食,絕對的賺得盆滿缽滿!
尤其是販賣給其他領地。
當然,平民私自販運糧食是大罪,一旦查出,基本逃不過絞刑的下場。
但對於杜魯-布雷恩來說,他有著必需承擔且解決一支商隊數十人路途上溫飽問題的借口,只要抓著這一點不鬆口,販運的糧食數量不太過分貪婪,行為不太明目張胆,影響不太嚴重麻煩,領主也就張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重要的是,領主如此通融,作為精明的商人,杜魯-布雷恩自然懂得怎麼做人。
菲澤爾雖然明白此事不可為,但同樣明白一個人的力量很小,憑他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止什麼。
「早上好,布雷恩先生。」菲澤爾上前向杜魯-布雷恩打了聲招呼,然後側過身,看了眼搬動貨物的工人,刻意詢問道:「不知道需要幫忙嗎?」
「嘿,菲澤爾小子,時間還早呢,這些瑣事就讓工人去做吧,你進屋歇會兒,即將出發時我會通知你的。」
菲澤爾沒有半點矯情和客套,順勢而為就頷首進屋。
他不想參與到這些違法的事情中,而杜魯-布雷恩也不希望他一個外人插手其中,雙方就這樣各取所需好了。
在屋內和里奧以及其母親休閑地傾談了一段時間,杜魯-布雷恩推門喊道:「菲澤爾小子,準備出發了,出來跟其他人認識一下吧。」
菲澤爾點點頭,起身告別兩人,擰起地上的背包挎在肩上。
走出門外,杜魯-布雷恩就站在身旁,一時間,上百隻眼睛幾乎都落在他身上。
「兄弟們,這是我老朋友的寶貝兒子,菲澤爾-奧普尼爾,這次將會和你們一同前往羅恩城,你們可要多多關照他。」
奧普尼爾,在鎮上算得上富有的小康之家,眾人心中瞭然,紛紛應和。
之後杜魯-布雷恩為菲澤爾簡單介紹了每一個人的姓名、別號以及職責,讓他和眾人關係拉近一點,至於能記得多少張面孔,多少個名字,得到多少份好感,多少人幫助,那就是後者的問題了。
磨蹭了半個多小時,再告知眾人菲澤爾只是單程路程后,早已整裝待發的商隊終於是正式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