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1)
愛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它會讓人變得寬容,變得厚重。讓生命變得豐腴,擁有屬於自己的格調,也是對自己最深情地祝福。愛如花絢爛,卻柔而不嬌;愛如葉嫵媚,卻媚而不俗。非常羨慕江南水鄉邊那成蔭的綠竹,有著「青青子衿」的幽然,在風吹雨打的洗禮下仍然堅韌不拔,一襲青衫彰顯出倔強與泰然,在荒蕪的煙塵里一塵不染。它不畏命運的蹉跎,堅挺著脊樑迎接生命的挑戰,總是在那灰塵漫漫的繁華都市,依舊潔身自好。當人們無情地伐下它節節身軀,它向著陽光,向著光明與自由緩緩倒下,我知道,即便是在你生命的最後時刻,你仍然堅守著生命的格調——堅韌不拔。平和的心靈彷彿給人生穿針引線,串接起生命的溫情段落,補足靈魂的精氣神。和平是心靈不爭不逐,不紛不擾,不卑不亢,不驚不懼。一派和暖的氣息,一種沉穩的格調,一腔如水的曠達,一份如山的巍峨。
八風吹不動,我自巋然如鍾。心靈安寧如禪定,聲色犬馬全不聽。平和待人留餘地:「道有道法,行有行規」,做人也不例外,用平和的心態去對待人和事,也是符合客觀要求的,因為低調做人才是跨進成功之門的鑰匙。跋涉在人生的羈旅,有雨有風,心懷平和,哪怕前方風雨大作,也會一蓑煙雨任平生。心靜下來,就如同一面鏡子,萬物都可以朗照,萬物即納胸懷。平是平靜如砥的平。風來不起波瀾,雲去不剝不揀。低調做人,往往是贏取對手的資助、最後不斷走向強盛、伸展勢力再反過來使對手屈服的一條有用的妙計。毛羽不豐時,要懂得讓步,世間萬物都是造物主的藝術品,他們各有各的格調與光芒。我只是長河中的一粒沙,只想讓自己的心凌駕於萬物之上,真正做到遠離世俗是非,綻放生命的精彩。
趕赴在生命的前路,有坎有坷,心懷平和哪怕前方天塹壕溝,也會閑庭信步地走過。我崇尚莊子,更敬佩他恬淡的心,他是一棵孤獨的樹,是一棵孤獨地在黑夜裡看守心靈月亮的樹,在濁世里,保持一身青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不是消極,那以淡泊明志。而我亦想成為莊子那般的人物,如此,便不會懼怕人生的厄運;如此,便有勇氣綻放生命的光彩,在我有限的歲月里,我將保持一顆淡泊的心,演繹出生命的格調。有一種信念如風,微微吹拂,山河漸漸改變了顏色,而不是摧枯拉朽,強按牛頭。人生,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由成功和失敗交織起來的鏈條。患得患失,把注意力過多地集中在行動的「目標」或「結果」上,而忽視了對過程的注重和體驗,必然憂心忡忡。
我曾嚮往著,一花一樹一菩提的純凈世界,正如倉央嘉措所說:「我開始知道什麼是佛緣,在我胸口有一朵青蓮,那是經歷過塵世的痛苦的印記。」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生在一個凈化的塵世,看大地萬物彰顯出別緻的格調,我亦有我獨特的風采——一顆淡泊的心。待荼蘼花開,邀一方清風醉於筆尖,譜寫出一段段如歌的生命篇章。我一直在苦苦追尋,卻不曾發現生命最優美的格調如我隨行,帶我去欣賞讚揚。淡泊之心還要不為成敗所惑。有一種言語如歌,娓娓道來,矛盾慢慢渙然冰釋,而不是惟我獨尊,夜郎自大。催紅的瓜果不甜,晚茬的稻米不香,一切都在「剛剛好」處閃光,一切美好都在平和中生長。大美不言,天地平和。要學會順利時不趾高氣揚,挫敗時不垂頭喪氣,即使競爭失利,人生遭遇災禍,也想得開、看得破、頂得住、受得了,勇於面對,從容愉快地對待平常而重複的過程,過著洒脫的生活。
生活的艱難,讓我們知道,踩出什麼樣的腳印,就能演繹什麼樣的人生;找到什麼樣的路徑,就會賦予我們什麼樣的生命。生命旅程中,任何生命個體都不可能擺脫寂寞。寂寞使空虛的人孤苦,寂寞使淺薄的人浮躁,寂寞使睿智的人深刻。上蒼恰恰是通過生命個體能否耐得住寂寞來激發其創造潛能的。雖然現代社會物慾橫流,誘惑多多,對耐得住寂寞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但在節奏加快、競爭加劇、生存壓力空前的當今社會,要想安身立命,必須耐得住寂寞,因為只有耐得住寂寞方能不寂寞。人生的概率,讓我們清楚,我們懷揣著什麼樣的心境,才能精彩我們的自身;我們兜著什麼樣的心情,才能實現我們的夢境。卑微的向日葵愛上了高高在上的太陽神,於是她將自己的愛化為對太陽深情的凝望;日復一日,她在太陽的眷顧下孕育了愛的結晶,灑向大地。
一個人有希望,再加上持之以恆的努力,就會達到目的。俗話說:「十年磨一劍。」海洋江河都是長流不息的循環,才可以保持自己的充足。花開花落又是一季,向日葵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有人曾問她:你一生都在仰望那難以觸及的熾熱,難道不覺得年華消逝殆盡,卻未曾留下一絲一毫的念想?向日葵卻只是無奈地笑了,她說她的生命已被時光帶走,但她播撒下的種子將是她生命的延續,至少在她熱烈的愛戀中,她彰顯出了生命中最動人的格調——昂揚向上。古住今來,凡成就大業者,無不是一門心思,殫精竭慮。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醜小鴨也能變成白天鵝:一個人有希望,再加上堅韌不拔的決心,就會產生創造的能力。陽光星亮都是長灑不歇的輪迴,才可以保持住自己的能量;花草樹木都是常青不停的蓬勃,才可以保持好自己的生機。
李甫推著越南宮走在回聚仙居的路上,心裡也是有很多想法的,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越南宮先開了口,說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李甫想了許久才慢慢說道,「先生果真是喜歡上殿下了嗎?」
越南宮就知道他會問這個,笑著說道,「何以見得?」又繼續說道,「你竟也懂這些?」
李甫回道,「我自是愚笨的,可卻也日日陪在先生身邊,不敢說有多了解先生,可先生的心思卻是寫在臉上的。」
「哦?那你道說說,有怎般的明顯?」越南宮很是好奇,倒想聽聽他能說出些什麼來。
「先生特地去郊外,根本不是為了陪之歌姑娘,而是為了哄殿下開心。雖然我不知道,先生是如何得知殿下喜歡螢火蟲,可李甫卻深深的記得,當年曾在軍中為少將軍抓過許多螢火蟲擺在桌案前,少將軍曾說過,殿下很是喜歡這些發光發亮的小蟲子。」李甫一股腦的將這些都說了出來,還不夠,又繼續說道,「殿下不來聚仙居的那天日子裡,先生日日守在窗前等候,先生如今真的是為了少將軍嗎?」
「大膽!怎麼?你是在質疑我?」越南宮義正言辭的教訓道李甫,「你這是在替你已故的主子討說法嗎?是要告訴我那是你心心念念,忠心耿耿的少將軍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別人自是碰不得的?!」
「李甫不敢,」李甫跪在了越南宮面前,「先生對李甫有恩,將軍生前對殿下的情意,李甫看在眼裡,將軍是個好人,將軍已死,自然也是不願看到殿下為他傷心難過,若先生真的喜歡殿下,李甫自是希望先生就此能讓殿下過得像從前有一般無憂無慮。」李甫倒是很衷心,對他家將軍衷心,對他家將軍愛得人衷心,對他家將軍信任的人衷心。
越南宮本應該是高興的,眼眸卻顯得更灰暗了,「我同陳鍾鉉一樣,也配不上她。」越南宮說的很是讓人心涼,「你起來吧。」推開了李甫想要推他的手,自己一個人吃力的緩緩的往那黑暗處走去,他本就該活在這樣的黑暗中,本就該如此的。
李甫站在原處,過了好久,在越南宮的身影徹底消失前,對著那越來越小的身影喊道,「既如此,先生就不該去招惹殿下,不該試圖讓殿下依戀上你,殿下是少將軍捧在手心上的人兒,就算是為了少將軍,先生也不該如此,情殤如此,殿下的餘生已經註定。」
夜幕像一張巨大的網,從四面八方慢慢的將整個天空拉攏,潑墨般的洒脫和歡暢。那抹紅色褪去了,天邊留下的是一片黑白混雜不清的景象,靜默的安然的等待著黑夜的來臨。沒有憂傷,沒有絕望。是一種淡然,一種安詳,更是一種日落之後該有的模樣……
冬天的夜晚,月光朦朧,象隔著一層薄霧,撒落一地冷清。蒼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陣陣凄涼意,望著不再如水的月光,思緒穿過心情的那片溫柔象霧一樣點點漫延,徘徊許久許久,最終在一聲無耐的嘆息聲中飄散飄散……??
越南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斷腿,用手輕撫著,他從未像今日這般感到過卑微,也從未將今日這般厭惡自己的瑕疵。他給不了榮珏從凌雲那得到的幸福與快樂,可他又自私,想要榮珏能夠記得她,想她的心裡有他,也不至於,在所有事畢后,連背影也留不住。
因為俞妃的事,南陵王雖未被處置,但也到底是受到了些牽連的,景帝近來也不是很待見他了,在原來就不怎麼好的感情基礎上。陳鍾鉉順理成章的將本該由南陵王滄靳著手調查的夏令侯府滅門一案拿到了自己的手上,由將軍府全面調查。南陵王倒是沒有在意這些事,夏令侯府本就是一樁棘手的案子,落到陳鍾鉉身上更好,然而卻不知道,正是這樣的不以為然,導致了他最後的死亡。
「公主,」素心將一封書信呈給榮珏,說道,「從宮裡來消息了,讓公主一切放心。」
「好。」榮珏並沒有接過那封書信,她也知道,素心一定先她一步看過裡面的內容了,既然她覺得沒問題,那自然是問題了。近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累了,可能是因為冬天徹底倒了吧。近來,她想起凌雲的日子也越來越少了,可能是因為時間終究是過去了吧。近來,有好多個竟然。
夏令侯府的案子,確實很棘手,陳鍾鉉調查了多日,也難尋蹤跡,準確的是說,每次快要抓到線索的時候,那線索總是輕而易舉的斷了,讓人很是頭疼。
榮珏也說不出,難以明白,便又只好去聚仙居找越南宮。
「先生不在。」來的人是之歌,將榮珏擋在門外,又繼續說道,「先生吩咐了,若殿下前來,只需叫我同殿下說一聲,讓殿下不必憂心,他自會幫助陳鍾鉉將軍。若殿下無事,便回去吧。」
「我家公主找先生有要事相談,豈是你一兩句話就講明了的。」素心說道,語氣很不客氣,這個之歌,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說起話來怎麼這麼讓人不舒服。再者說了,幾日前,這越南宮還深情浪漫的很,今日就這般將她家公主擋在門外,還派了個素日來就曖昧不堪的女子,真是氣人,明明就在聚仙居裡面,硬是要說了這些個話來搪塞她們。
榮珏將素心拉至身後,看著之歌,是個標緻的江南女子,溫婉柔弱,但看她的眼神著實是很不禮貌,和她的臉以及氣質很不相符,充滿了凌厲。榮珏開口問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先生去了何處?」
「請恕我無可奉告。殿下應該知道,先生是謀士,對殿下盡心本就是他該做的事,換句話說,就算不是殿下,先生也會如此,若有什麼地方讓殿下誤會了,還請殿下時時記得故去的凌雲將軍與太子璟欱。」之歌這般說道。
越南宮大聲喚住了她,字字珠璣,「榮珏,你可知,昔日你的步步退讓,換來的是什麼?榮珏,你又可知,郁后、太子甚至凌氏一族滅門背後的真相?榮珏,你既生於皇室,就該知道,只能一輩子活於亂世污垢之地!除非」越南宮停了一頓,語氣稍緩了了下來,「除非,你坐上至高位,而平陽王是最好的人選!」
「住口!你不過一個陰謀詭譎之人,無資格與我談論這些!」榮珏離開的決然,沒有看背後的人一眼。看不到身後眾人的表情。
越南宮坐在輪椅上,拚命的苦笑。
他知道,榮珏轉身背後定在流淚,他也知道對一個女子來說,她已經承受許多,可他奢望她能再堅強,再勇敢一點。畢竟除了她,再無人了,他,別無選擇,只能緊緊相逼。
更何況,誰能斷定,她,一定就不願意呢?
「先生!」李甫倏然跪在越南宮身旁,「請先生莫要為難殿下。」
「連你也覺得我在為難她!連你也覺得我是錯的嗎!」越南宮忍不住,爆發了情緒,沖著眾人大吼道,沒了一點溫儒風範。蘇清揚和其他人等見狀也跪了下來。很久沒見,先生髮這麼大的脾氣了,確切的說,是從來沒有。
「李甫不敢,我等知道先生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千萬將士,不讓他們白白枉死。只是先生,殿下是少將軍放在心尖上的人,李甫看的出來,殿下這些年,過得並不好,若少將軍還活著,看到殿下流淚,定是會心疼的!李甫懇請先生!」一番話說得何其悲拗,俯身碰地,不肯起身。從前榮珏是多麼恣意,站在凌雲身邊,笑得燦爛,好像再和所有人宣告著,她的幸福與歡樂。
「所以他才會死!」凌雲是何等人,若非心中存了這個女人,怎會死在北境。
他掙扎著,試圖從輪椅中擺脫出來,試圖站起來,旁邊的李甫、蘇清揚想去扶他,阻止他,都被他狠狠推開。
他終究還是沒能站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用力捶打著地面,捶打著他的病腿。
榮珏,今日你保得住公主府,平陽王府,他日,總會有新王登基,到時,就真的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這條路,兇險異常,可卻不得不踏。因為已經有太多人,在這條路上拋了頭顱灑了熱血。
現在放棄,豈能甘心。
越南宮是凌雲的好友,隱於市集,加之腿腳不便,故而鮮少有人認識。兩人少時才在一次機緣巧合下相遇,兩人一見如故,相生相惜,互為知音。用凌雲的話來說,南宮,謀士也,得之可得天下!可惜凌雲得到了他,卻沒能得到天下,甚至沒能活下來。
當年,北境之行,實為禍起之開端。越南宮曾勸過他,不要去。可凌雲還是毅然帶兵前往。越南宮知道,他為的是一個女子,因為景帝親口允諾,只要他勝利歸來,便將公主榮珏許配給她,成親之日,便是他凱旋之日。
越南宮不止一次提醒他,這不過是景帝的權宜之計,並非真心,可他還是執意,因為在他眼裡,哪怕萬分之一,他也願意,為此一搏,他要堂堂正正的娶她過門,讓她做他的妻子,一生驕縱任性的站在他身邊。
果不其然,北境之行艱苦異常,朝廷糧食補給不足,兵將也不予指派,全然不關心前方戰事。凌將軍全力奮戰,苦守陣營,終於是潰敗敵軍,贏來了勝利。
全軍在歡喜,終於能回雲城,安家樂業。
他在歡喜,終於能駕馬而歸,娶她過府。
他替他歡喜,終於能得償所願。
「你,」榮珏拉住了素心,淡淡的說道,「既如此,便請姑娘替本宮謝過你家先生,還請姑娘也帶去一句話,想來是先生多慮了,本宮素來不喜文文弱弱的書生,先生既讓姑娘提醒了我,那麼也請姑娘將這日這番話,原封不動的告知他,別忘了凌雲。」說完榮珏便離開了。
之歌看著榮珏離開的背影,瀟洒卻有些落寞,她是女子,自然懂榮珏此刻的心情,定然不想表面那般平靜。李甫倒是在她們離開后,對著之歌說道,「先生只說讓你推脫他不在,你何必說這麼一番話在,最後傷的還不是先生的心。」
「李叔,我也喜歡南宮,是我先認識南宮的,也是我日日陪在南宮身邊,她公主榮珏都做不到,」之歌這般說話,又繼續說,「你我都知道,先生是個重情義死心眼的人,一旦動了情,放下談何容易,還不如今日便讓他們彼此都明白,當初相逢是為了什麼,往後也該如此!」說完之歌便也進去了。李甫也很是糾結,他是個粗人,自然是不明白這些女兒家的情意,甚至也未曾體驗過情愛。他能知道啥,看的也很是糾結,這怎麼就這麼亂呢。
越南宮在聚仙居的樓上,一直看著榮珏兩人離去的身影,又回頭看像那間屋子。屋子的門是開著的,那敞開一面的牆上掛著凌雲的佩劍。
我想我總是不能日日見你。趁你還不自知,趁我還未徹底。
越南宮這些年來,一直都有在調查,當年凌家之事,就像是夏令侯府一樣,也很是蹊蹺,像是有人刻意在掩蓋些什麼,而且那人的權勢應該很大,心思也很深沉。不過,還好,這些年,越南宮還是依稀掌握了一些證據。越南宮做了個大膽的假設,若將夏令侯滅門一案與當年北境凌家軍一事聯繫在一起,那是否可以說明,有人怕夏令侯說出真相,漏了把柄,所以才狠心下了殺手,那麼,當年同去的還有陳言陳相,他自然也是同夏令侯是一樣的。能殺了一朝侯爺的,絕非等閑之輩,除了當今皇上。當年,前去北境大軍以陳言為首,夏令侯為輔。按道理,依照景帝的心思,陳言是郁后的哥哥,是榮珏與慕平的舅父,景帝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怎的就能讓這丞相一府保的這多年來的平安與繁榮。除非,越南宮不敢往下想下去,如果他的推斷是真的,那榮珏應該怎麼辦。怪不得這麼多年,榮珏對凌雲謀反之事一直深信不疑,也怪不得,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事榮珏從未找到過一點破綻。不是因為找不到,而是因為這個人,這個暗中籌謀的人,是榮珏的舅父,是榮珏視為父親的舅父。
當然這也只是猜測,希望這些都只是猜測,不然榮珏該怎麼辦,越南宮不禁心疼起榮珏,這真相未必是榮珏想要的,或許,揭露了這真相,榮珏會更痛苦,她該如何面對,還有一個陳鍾鉉,又該如何自處。
榮珏,我該如何心疼你。
心疼歸心疼,越南宮還是做了決定,或許他是有私心,但到底還是做了這狠心的決定。
有了越南宮的幫助,識不識給陳鍾鉉等人透露點消息啥的,案子進展的快了起來,隨著案子的進展,本久居在佛寺中的,陳言竟也回了丞相府,說是快到年節了,總要與兒子,與家人一同吃個飯,住上幾天。越南宮知道,他也是待不住了,這樣更好,當年的事他不在場,所以摸不清楚,如今,只要陳言一旦插手,他定能抓到把柄,露出破綻,驗證越南宮的猜想。
「鍾鉉見過父親,給父親請安。」一聽說陳言回來了,陳鍾鉉便從自己的將軍府趕到了丞相府。雖然陳言近年來對他都不怎麼親厚,可畢竟是自己父親,禮節總是要到的。
「恩,」陳言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歡喜,又隨口問道,「聽說你最近在差夏令侯府一案,進展如何?」
陳鍾鉉一臉的愁苦,「這案子很是棘手,好在孩兒已經有些眉目了,相信定能查明真相。」
「哦?是嗎?」陳言倒是一臉的驚嚇,想不到陳鍾鉉還有這個本事,也是厲害的,看不出來呀。「對了,你同榮珏的婚事,也該提一提了,皇上賜婚這麼多年了,父親也老了,總想見著你能成家立業。」陳言不經意間的提及陳鍾鉉與榮珏的婚事。
「孩兒還想再等一等。」陳鍾鉉本是開心的,但一想到榮珏對她並無此意,便也不好強求。
「怎麼?鍾鉉,你也該主動些,你同榮珏一同長大,她心裡自是有你的,若是日後成了婚,一個屋檐下,感情自是慢慢的培養出來了。」陳言說的語重心長。「等明兒,我進宮面見皇上,同他商討商討。」
陳鍾鉉一聽覺得也是有道理的,便也同意了,畢竟他心裡也很是願意的,「孩兒全憑父親做主。」
榮珏聽說陳言回來了,便想去丞相府探望探望,還有些事,榮珏還是想再問問。不巧的事,榮珏去丞相府拜見的那一日,被告知,陳言進了宮去面聖了。榮珏雖覺得奇怪,舅父不是不向遠離朝堂,也許多年不曾進宮了,這次怎麼一回來,便進宮去見景帝了,莫不是有什麼事。
榮珏也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只道了身只道了,便離開了。
回公主府的路上,榮珏不自覺又往聚仙居方向走去,直到走到一半,才突然意識到,冷笑一番,便轉頭離開。
「公主,」素心適合的喊道,「前邊不遠就是凌府了,公主可要過去看看。」素心怕她家公主又掉進一個坑,那還不如在原來的坑裡轉呢。
「凌府.……」榮珏才意識到,真是許久不曾去凌府了,也不曾想到他了。凌哥哥,你可怪我。你要怪便怪我吧,這樣我便又能像從前一樣,日日想著你,夢到你。
「公主.……」
榮珏久久的才回道,「算了,回去吧。」
「你便是越南宮?」慕平一直坐在樓下,見越南宮出來了,便開口說道,語氣很是不敬。
「見過平陽王爺。」越南宮倒是沒怎麼在意,緩緩施禮。
「你在裡面這許久,又與我姐姐聊了些什麼?可是你攛掇著我姐姐,弄得她現在這般難受?!」
「王爺這話說的很就著實是冤枉了。殿下是因了凌雲將軍而難過,因了自己而爭的皇位權勢,與我何干!即便是王爺如今有氣無處撒,也不該如此,枉生在帝王之家。」越南宮此時倒是全然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客氣之語。他著實是瞧不上這位平陽王。年少氣盛,不思量的模樣。但也確實,對榮珏倒是聽話的很。
「你,」慕平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家先生,你能有今日,若不是因了你姐姐,你姐姐與凌雲的這段所謂的情緣,你以為我會稀罕搭理你,早已被趕出了聚仙居。」站在越南宮身邊的女子說道,真是氣人。
「王爺,公主說過,先生是貴人,您應該有至少的禮貌,尊敬著他。」素心適時開口道。如今,怕是再也不能得罪了這聚仙居。公主是公主,榮珏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一回事,看的出來,越南宮對榮珏很是包容與心疼。但平陽王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說越南宮對榮珏的照拂是因了凌雲這個人情,那對平陽王的禮待,則只是因為他是榮珏的弟弟,或者說是籌碼,既如此,又哪裡來的情分可言。
第二日,越南宮起來的時候,發現屋內早已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張字條,寫到,「他日,希望還能再喝上先生煮的茶水。」越南宮知道,榮珏也不知該如何了。
聽說,有人在晚上撞見佛山寺山腳下有一女子哭得傷心。
聽說,聚仙居來了位貌美的女子日日跟在南宮先生的周邊。
聽說,夏令侯一府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說起那位女子,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之歌,傳聞是南宮先生的紅顏知己,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先生,起風了,進屋吧。」越南宮一直坐在樓上窗邊,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人群,一次又一次的低頭,再抬頭,復而又搖搖頭,不說一句話。
之歌知道她在等榮珏。自那日後,榮珏在沒有踏入聚仙居半步。
榮珏,我自會日日煮好茶,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我只希望,你的絕望不會讓我失望。
說起夏令侯府的滅門案,至今沒有頭緒。只知道前幾日榮珏還上門拜訪過,怎的突然一夜之間來的如此驚慌。
自榮珏從聚仙居會公主府後,便抽空去了趟夏令侯府上,她有些事,總想弄了明白,從前沒有弄明白,可總是要弄個清楚。
「臣見過公主,殿下萬安。」夏令侯並沒有子嗣,府上倒是孤清的很。
「不知殿下找老臣,有何要事?」
「本宮記得,當年侯爺也是雲城一等一的將才,如今怎的,將日子過得這番蕭條。」
「老臣素來不喜這些,這日子能過便過著吧。」
「你這話倒是說的與本宮的舅父如出一轍,想來過不了許久,你難不成也要隱居佛寺,為國為民祈福。」榮珏如此說道。
「臣不敢與陳相相提並論。」夏令侯倒是謙虛的很。
「說起舅父,當年侯爺與舅父一同帶兵前往北境平叛,可真是讓榮珏記憶猶新,」
「凌家軍叛國謀反,與敵人苟同,臣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殿下掛心了。」
「本宮記得多年前便問過侯爺,北境之事,侯爺當時告訴本宮,說自己不記得了。記得小時候,常聽宮裡的嬤嬤提起過,人一旦老了,就會想起從前遺忘之事,特別是一些虧心事,總是難以忘懷,時時縈繞於心,不知侯爺可有此感?」
夏令侯一聽,嚇得直冒汗,直接跪下,說道,「臣不敢,臣如今年歲大了,確實是記不得許多事情了,還望殿下體諒。」
「我當然能體諒你,只希望侯爺,也能如我一般,相互體諒。」榮珏說完,便打算離開。離開前說道,「本宮記得,從前你與凌伯伯也是關係相當的舊友,如今陰陽相隔,自是無礙,只是日後總是難免不碰上幾面,到時候,不知夏侯又該如何自處。做人,還是坦然點為好。」榮珏就這樣走了,夏令侯一直在後面看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久久的不動分毫。
第二日,便有人傳來消息,說夏府上下,遭遇刺客,無一生還。很多人都把矛頭,指向了公主府,指向裡面住著的公主榮珏。
只是,真相究竟為何?誰也不知道,或許,誰也不想知道。只因了它的醜陋,有人想揭開,所以才會有人的死亡。有人想隱瞞,所有也有了後來的鮮血。
聚仙居內,越南宮還是日復一日,從早起到黃昏,一直在老地方等著榮珏,等著她來找他,可整整半月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徵兆。
之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已經弄不清楚,越南宮對榮珏的感情了。當初,越南宮說要進雲城的時候,她便是百般的不同意,可最後還是沒能阻止。她知道,榮珏並非一般人,能讓凌雲放在心尖上的人,豈能一般而論,可越南宮也非一般人,她沒想到,越南宮也是深陷於她。
同越南宮不同的是,之歌是個棄兒,她從小就被拋棄,在街頭巷尾摸索爬滾長大,後來遇到越南宮,只因她雖貧賤如塵埃,骨子裡的那副不肯屈服,讓人欽佩,讓越南宮覺得不可思議,因此將她留在了身邊,如親人般照料。之歌沒有爹娘,也沒有兄弟姐妹,有的只是越南宮撫琴時的陪伴,靜坐時的添茶倒水。越南宮生性冷淡,讓人覺得不可靠近,與他玩得好的,也就只有凌雲之外的一個之歌了。之歌從前覺得,這樣便好,這樣便是最大的滿足與幸福,她從來不奢求,還能有更多的什麼,可如今,她卻異常嫉妒,異常不平衡,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就是她,偏偏就是她與眾不同。
「先生,她不來,你為何不去找她?除了她還有別人,之歌相信先生,沒了平陽王,雲城還有很多王爺能讓先生為凌雲將軍平反。」之歌在越南宮背後忍不住說道。
「你不懂。」越南宮頭也沒有轉,淡淡的只說了這三個字,卻最是氣人。
「我是不懂,不懂先生為何如此,那先生可懂自己?先生莫不是忘了當初來雲城的最初目的,先生莫不是忘了凌將軍與先生之間的交情,先生莫不是忘了凌將軍最後的囑託。」之歌說的氣急,「先生明知道,會有人死亡會有鮮血流淌,會有人傷心會有人絕望,可這些,都是先生經歷過得,先生當時既然選擇讓她也經歷這番,如今就不該心軟,先生可知,你這般猶猶豫豫,會有多大的後果!」
「你不懂。」越南宮還是這三個字。「之歌,你說的對,我也不懂。我不懂為何凌雲如此心甘情願,做了俘虜,後來我來知道,這世上,真的有心甘情願,誰也逃不過,我也心甘,我也情願,哪怕得不到,卻也忘不了,放不下。」
「公主留步。」榮珏從郁後宮中出來,迎面便遇上了樂妃娘娘,不得不說,比起俞妃,比起後宮眾多的娘娘,樂妃的儀態,美艷當屬第一人,這也是她歷年來,深受恩寵的緣由。
只是僅有一張臉,可是在這後宮中生存不下去的。
「許久不見,娘娘還是一如往昔。」榮珏止了腳步,淡淡的說道,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融在這陽光中,很是和諧。
樂妃看著此時的榮珏,一身正紅色華貴宮裝,大朵牡丹氤氳開來,翹盼倩兮,顧盼生輝。這宮中除了郁后,再沒有一個女子,能有資格穿這正紅色衣裙,也只有榮珏一人,穿在身上,才不顯得突兀。心裡很是不滿,憑什麼,她能得此殊榮,就是因為她的母親,死了這麼多年,還日日壓著她,當不上皇后。
「公主母親早逝,按理應當喚本宮一身樂娘娘,方顯得體。」樂妃笑著說道,語氣里似是有些指責榮珏的意思。
榮珏只覺得可笑,說道,「本宮只知,庶子對待嫡母理應如此,可不知本宮身為嫡女,竟也要喚區區庶母一聲,不知你可當得起?」
樂妃握緊了拳頭,卻不敢發作。看著這長臉,這個神態,不管何時何地,總是這樣一副淡淡的笑,淡淡的語氣,像極了她的母親郁后,卻比那個賤人更精緻了幾分,讓人生厭。許是從小長在皇家,也多了一番不俗的英氣在身上。不過一個賤人生的女兒,竟也敢如此羞辱於她。
「公主言重了,本宮不過玩笑話罷了。」
「那還請樂妃娘娘日後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你於我母后,是妾,你的兒子,於我哥哥,於我,於平弟,是庶,怎可平日而語,還望娘娘少些玩笑。」
「你,大膽,竟敢提及廢太子,來人,」樂妃說著便要叫身邊的婢女教訓榮珏。
「誰敢!」陳鍾鉉正好出現在了此處,看到了這一幕。他是進宮來向景帝述說軍中事務的,聽說榮珏也在宮裡,便尋了她來,想能見上一面。
「臣見過公主,見過樂妃娘娘。」
「不過一個外姓將軍,有何資格進入這後宮境地,管宮中閑事?」樂妃還以為是誰呢。雖說陳鍾鉉是景帝親封的鎮國將軍,但如今並無戰亂,加之從前凌家的那檔子事,景帝對兵權尚有所保留,有名無實罷了,就像她榮珏這個嫡公主一樣。
「皇上早已賜婚,榮珏既將是我的夫人,又怎能算閑事。」陳鍾鉉說道。
樂妃一聽此話,心倒是愉悅了不少,誰不知道,這婚約來的可笑,誰不知道,在這之前鎮國將軍是那凌雲,誰不知道,她公主榮珏愛的是凌家公子,早已互許終身。這婚也賜了多年,一直未提上日程,顯然景帝也不把它當回事,隨它去了,就只有他還把她當個寶。
「將軍不提本宮怕真是忘了,榮珏你可還記得?」樂妃一臉的嘲諷,繼續說道,「今日本宮也乏了,不打擾將軍與公主相會,扶本宮回宮。」
「是。」底下的人攙著樂妃娘娘,大搖大擺的遠去了。
「榮珏,你可有事?」
「你多慮了,無妨。」說完便也往另一邊走去。陳鍾鉉尾隨其後。
「你不用跟著我,前頭便是宮門口了,」榮珏顯得有些不耐煩,陳鍾鉉一路跟著她,站在她身邊,自太子死後,榮珏便不喜旁人跟在身邊,自凌雲死後,榮珏更不喜歡別人站在她身側。她很是討厭,與陳鍾鉉站在一起,也很是討厭,眾人將她與陳鍾鉉聯繫在一起。宮裡頭到處都是婢女奴才,人多眼雜,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裡,作為談資。
從前,與凌雲在一處的時候,榮珏最是喜歡往熱鬧的地方去,彷彿不被人看見,凌雲就不是她的了,如今,她卻很不喜歡。
「我,不放心,只是想送你回府。」
「有何不放心,這宮裡宮外進進出出,里裡外外,我看慣了。莫不是你以為今日出言救了我,便與我關係進了一步,你該知道,若沒有你,她樂妃也不敢拿我如何,反倒,有了你,給了她羞辱我的機會,」榮珏更是生氣,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也顧不得聽的人心裡怎麼想的了。
「我不知道,」陳鍾鉉一臉犯了錯的呆模樣,「我只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我受的委屈多了去了,你要如何?!」榮珏看著他低頭不語,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他也著實無辜,不過是愛了不該愛的人,何錯之有。「算了,今日是我心情不好,言語重了些,你還是先回去吧,軍中事務想必也是繁多。」
「你不生氣了就好。」陳鍾鉉見榮珏語氣緩了下來,臉上也多了幾分色彩。榮珏看著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得鼻子一酸。
公主榮珏喜歡凌家公子凌雲,是雲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相府少年陳鍾鉉喜歡公主榮珏,也是雲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這些小孩子,從小便玩在一處。太子璟欱和凌雲的關係更近一些,榮珏自然也與凌雲見得多了些,也加之有著表兄妹這層關係在,榮珏從小隻把他當哥哥看待,並無其他想法。
小時候,榮珏喜歡跟著太子璟欱,璟欱又喜歡和凌雲相伴,後來,榮珏便跟著凌雲,搞定了凌雲便相當於搞定了哥哥,哥哥最聽凌雲的話了。卻不知道,陳鍾鉉卻也一年一年,一日一日的跟在榮珏身後,看著她笑,便是莫大的知足。
愛得有多卑微,才能如獲至寶至此。
陳鍾鉉站在原地,看著榮珏漸行漸遠的身影,他從得知凌雲去世那一日起,便暗暗發誓,從今以後,一定要好好站在她的身邊,默默守護她。他自知什麼都比不上凌雲,但只一顆心,是同樣的。從前,她有凌雲,往後,她便只有他了。
他與她是有婚約在身的,他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可他似乎忘了,當初榮珏與凌雲也是有婚約在身,他們也曾是人人稱羨的眷侶。
今時今日,不過塵歸黃土,陰陽兩隔,還帶著彼此的解不掉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