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意外

  小叫花自是明白他問的“他”是指流雲。於是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金無籌自是不相信,放眼四下一望,沒見異常,問道:“那你一人在這兒跑什麽?”


  小叫花苦笑道:“我冷,跑跑暖和。”他自是不肯說是因為怕。


  金無籌沒耐心再聽他胡扯,一把鉗住小叫花的嘴,吼道:“趁早說出他的下落。”他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給流雲下毒也下得巧妙,誰知任讓流雲逃掉。


  小叫花隻感覺兩邊的牙槽被鉗得生痛,嚅嚅嘴,卻說不出話來。這兩天似乎是走黴運,他什麽都沒做,偏偏事事都跟他有牽連,人人都給他苦吃。


  昨日還感覺掌櫃菩薩心腸,結果今日就翻臉,生生要卡死他。


  而流雲,看上去一副雲淡風輕溫文儒雅的俗世佳公子模樣,誰想才從鬼門關活過來,竟連殺幾十人手都不軟一下。


  金無籌見得手上的人身子漸漸僵硬,似有些喘不過氣來,鬆了鬆手,口氣也跟著軟了:“我和他是朋友,他現在中了毒,又受了很重的傷,我擔心他的安全。”那語氣,仿佛真的隻是擔心流雲的安危,才情急之下出手重了點。


  小叫花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不過他確實不知道流雲現在去哪兒了。


  金無籌聽得他仍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流雲在哪兒,徹底失去耐心,一把將小叫花子的身子舉起,猛然丟在地上:“我倒要看看,是你這個臭叫花子的嘴硬,還是我的馬蹄硬。”


  這一摔,小叫花感覺骨頭都快摔斷了,一口鮮血嗆了出來。他此時清楚知道掌櫃絕不是善類,也無力反抗,眼睜睜的看著金無籌策馬人立起來,雙蹄高高揚起,就要踏上他的肚子。


  萬念俱灰之際,卻聽一個聲音冷冷挖苦道:“我說金算盤,你可越活越轉去了,居然算計一個小叫花子。”


  說話間,一匹白馬駝著一人從樹林後走了出來,陽光照耀在他身上,如同披掛了金色戰衣,發出熠熠的光芒,雖然距離尚遠,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的聲音,他騎的那匹馬,在場的兩人都清楚,流雲來了。


  小叫花和金無籌齊齊變了臉色。


  電光火石間,金無籌已一鞭將小叫花從地上卷起,馬蹄落處,正是剛才小叫花躺身之地。小叫花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死裏逃生,金無籌的手已掐上了他的脖子,小叫花被掐得透不來氣來,小臉憋得通紅,一個勁的亂踢。


  流雲騎在馬上,搖了搖頭,一副惋惜的口氣:“這次你的如意算盤可沒打好,居然用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叫花威脅我?”


  “況且,”他頓了頓道:“我裝作中毒的時候時,已經在他全身和腳上都抹了劇毒,你這麽卡著他,不怕自己手上中毒麽?”他一邊說,一邊笑了,依舊是笑得雲淡風輕。


  金無籌聽得這裏,臉上笑著,一副自是不信的表情,手上的力道,卻是鬆了一鬆,流雲外表溫和,但惹著了一樣手段毒辣。


  小叫花都快陷入暈厥狀態,這一鬆,倒醒了過來,拚命掙紮中,觸到懷裏流雲留給他的那把“泣天”匕首,一把從懷裏抽了出來,死命向後一捅。


  脖子上的力道終於鬆了,金無籌瞪大著眼從馬上跌落下去,他怎麽也沒想到,小叫花隨身會有這麽一件利器,而且會貼著他身子刺進他體內。


  小叫花顧不上看他死活,跳下馬向流雲奔去,快奔到他麵前時,生生的停了下來。他記起了剛才流雲所說,已將他全身都抹了劇毒。


  究竟,他們誰是好的,誰是壞的?或者都不是好人。


  他一向認為,誰能施舍給一口飯吃,誰就是善人,誰就是好滴。


  可現在看來,不是那麽簡單,金無籌看上去可藹可親,轉臉也是窮凶極惡。胡員外家裏的莊丁,一直認為是狗仗人勢,也有人叫他想法保命。眼前這人,他一直認為是很好很好滴,心裏對他自是親近,卻不想一樣拿他作鉺,在他身上下毒。


  流雲哪裏知道他這瞬間小腦袋瓜裏想了這麽多事,以為他是嚇得不知所措了,吩咐他道:“金算盤還沒死,你回去再補他一刀。”他一向叫慣了金算盤,自是改不了口。


  小叫花緊盯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他的話。


  流雲見他不聽吩咐,倒有些怒了,怕這小叫花壞事,語氣生生了提高了幾分:“你不去補一刀,他一會兒醒來,我們兩人都得死在這兒。”


  小叫花子見他發怒,一直忍著的委屈也爆發出來:“你不是給我身上抹了劇毒的麽,不是想毒死我麽,反正我都要被你害死了,又何必要幫你去殺了他。大家一塊死在這兒好了。”一口氣把這幾句話吼完,倒莫明其妙的哭了起來。


  流雲怔了怔,他沒想到,小叫花把他迷惑敵人的話居然當真的。他強忍一口氣,策馬過來,伸手想將小叫花從地上抄起,卻力不從心,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到在地上。


  小叫花怕他使詐,不敢過去,遠遠的,又看見金無籌已經蘇醒,開始搖晃著掙紮爬起來。


  小叫花止住哭,剛才嘴上雖說一起死在這兒好了,心裏還是害怕金無籌,他可是真的差一點就死在金無籌的手下。忙向流雲那邊跑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流雲全身是血,整個衣衫全被血浸透,,臉上依舊是滿臉的黑氣,看來是舊毒沒除,又添加了不少新傷,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殺了掌櫃手下二三十人,闖出一條血路來。


  掌櫃向這邊挪來,見他躺在地上,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我說流雲啊流雲,枉你天縱英才,終是心腸軟了點。要是你剛才自己騎馬走了,我倒一時三刻尋你不著。想不到你身中劇毒,還掛係著這臭叫花子,回來找他。”


  小叫花子心裏那個悔啊,明明流雲是怕他死在金無籌的馬蹄下,冒著危險出來解救他,結果自己卻疑神疑鬼,不光自己現在要丟了命不說,還要連累流雲跟著一起送命。


  金無籌慢慢湊近,小叫花嚇得雙手緊握匕首,胡亂揮動道:“你別過來啊,要不我殺了你。”一邊說,卻一邊嚇得不住的後退。


  金無籌看他拿著匕首的手抖得厲害,倒有些不屑,捂著肚子上的傷,一步一步向小叫花逼近,活活嚇死小叫花,也是好的。他這麽想著,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詭異笑容。


  待得離小叫花幾步之遙時,小叫花手中的匕首已高高揚起,陽光折射下,他看見了匕首通體透明,甚至還有隱隱的血絲。他停住了腳步,臉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剛才就是這匕首捅的我?”


  小叫花隻是驚恐得一個勁的大叫:“你別過來啊,我真的會殺你。” 他後悔死了,剛才怎麽不聽流雲的話,殺了掌櫃的。


  金無籌似乎被小叫花的話嚇倒了,不再靠近,捂著肚子盤膝坐了下來,道:“你這小叫花子可真有福氣啊,他居然舍得把這麽好的寶貝給你。我和他那麽多年的朋友,他都不肯借我用用。”


  小叫花見他不再靠近,才不再那麽驚恐,反問道:“那你們這麽多年的朋友,為什麽卻要下毒害他。”


  掌櫃道:“我沒想殺他,下毒的,是我店裏的夥計。”


  看情況,他似乎也想拖延時間,等他的人來。


  小叫花子還是不能理解:“你的夥計要害他,你為什麽不阻止呢。”


  掌櫃道:“我能怎麽做,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他手上啊。”


  小叫花子倒是有些吃驚。


  掌櫃繼續道:“我懷疑我的夥計做了什麽大的買賣,被流雲撞見,所以鐵了心要殺他。昨晚我見到酒樓裏來了許多外地人,就知道有事要發生。隻是,我沒想到我的夥計利碌熏天,不光下毒害流雲,甚至控製我家人,連我也下毒。他要我提了流雲的人頭回去,否則我家人性命不保,連我自己的命也保不了”說到這兒,他倒老淚縱橫起來:“我一生光明磊落,想不到老了老了,卻因為添犢情深,丟了兄弟情份不說,還搭上自己的老命。”


  小叫花聽到這兒,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流雲今天早上把酒樓的人全殺光,你還要提著人頭見誰?”小叫花一想清這個事情,心裏頓時了亮了,感情這掌櫃仍是喋喋不休,還在拖延時間,想等他的幫手來。


  小叫花緊握匕首,退到流雲身邊,見他依舊臉色發黑,絲毫沒有醒轉的模樣,看他衣襟上仍是濕濡濡的一片,顯然傷口還在流著血。


  小叫花有著昨晚的經曆,已知如何弄走他,於是抓住他的手,對著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這一咬極狠,所謂十指連心,流雲從暈迷中醒轉,小叫花怕他不明白,對他道:“你快上馬,我帶你走。”


  流雲強忍痛楚,按住胸口,夜照玉獅子極通人性的伏下身子,流雲翻上俯在馬背上,對小叫花道:“你也上馬。”小叫花順勢爬上馬背,扶著流雲,怕他再摔下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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