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雨夜療傷
這些簡單的療傷之法,小叫花子跟著別的叫花子早就學會。
給流雲擦得有半柱香的時間,流雲的神智恢複了一絲,眼見漫天風雨裏,一個小小的纖細身影不住的往他額上擦試。流雲隨即明白了怎麽回事,再在這泥濘地裏呆得一陣,別說自己要死,連這小叫花子也得淋壞,眼睛一轉,已瞧見身邊的夜照玉獅子,那馬本就極通人性,見得流雲醒來,已乖巧的伏下身。
流雲積攢著最後一絲力量,掙紮著伏上馬背,又怕小叫花子不明所以,將他送回城,強行交待道:“找地方把我藏起來。”聲音低微,已是氣若遊絲。
小叫花子拉著馬的韁繩,欲待返身回山神廟,但此時雨雖不大,但風勢極大,小叫花牽著馬逆著風勢,卻也難行,又怕流雲被吹下馬來。隻得順風而走,向一背陰的山窩走去。
這一帶,小叫花子極為熟悉,山窩裏有獵戶丟棄的棚窩。平日裏獵戶上山打獵,都將這當作歇息的地。後來嫌這附近山頭沒有獵物可打,就廢棄在這兒。
那窩棚,已被雜草掩蓋,不仔細尋找,根本找不到進口,遠遠望去,就象一個小土坡。
小叫花幾下就扒開了門口擋著的樹枝,露出裏麵的窩棚,裏麵空空如野,什麽都沒有。因為低矮且背風,倒也是個躲避風雨的好地方。
小叫花把流雲拽了下來,本來她是想扶的,偏偏流雲身子沉得很,一拉之下,從馬背上滑下來,全身倒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全身的傷處又痛了起來,一個勁的吱牙裂嘴。
小叫花喘了半天氣,才叫流雲連挪帶拖的弄進棚窩裏,夜照玉獅子倒高大,進不了棚窩,就在外麵站著。
小叫花子望著地上的流雲,看著他一直暈迷不醒的樣子,尋思應該給他找個大夫瞧瞧。隻是這半夜的,大夫斷不會跟著一個小叫花子跑這荒郊野嶺的來救人。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小叫花想,多帶點銀子,應該請得動大夫。他沒有銀子,自是指望流雲身上有銀子,白日裏看流雲的氣派,不是個缺錢的人。但翻撿了一下流雲貼身的衣物,除了幾個小瓷瓶,什麽也沒有,更別提銀子。
流雲逃得匆忙,除了隨身的佩劍,根本沒帶銀子,這幾個小瓷瓶,裏麵裝著練武之人常用的療傷藥,倒是從沒離身。
小叫花子識不得那些小瓷瓶裝的是什麽,撥開瓶蓋瞧瞧,卻是一些藥丸,情急之下,她也不管這些藥丸是做什麽用的,全倒出來,往流雲嘴裏按。
流雲失去知覺,一動不動,藥丸按進嘴裏,悉數從嘴角滾了出來。
小叫花子看著流雲滿嘴的藥丸,一個也沒吞下,愁得不得了,隻得想法要將藥丸化成藥水灌他。隻是窩棚裏極為簡陋,什麽器皿也沒有,尋思片刻,想出一個法,將藥丸一粒一粒的拍碎,去外麵捧了一捧雨水進來,和著藥丸小口的含在嘴裏,用嘴裏的體溫將它含化成藥水,再度到流雲的嘴裏,法子雖是慢了些,卻好歹讓流雲喝下去了這些藥。藥丸又苦,雨水又涼,小叫花眉頭都皺成了一堆。
其實流雲發現中毒之時,已服了一顆藥丸,壓製住體內的毒性漫延,否則早就毒發身亡。隻是毒性雖是延緩,卻並沒解除,仍是一點一點的侵蝕著。
小叫花不知道究竟該給流雲吃什麽藥,也不知道藥量多少,見流雲一直沒有醒轉,以為是藥量不夠,咬咬牙,將剩餘的藥丸都拍碎,一一含在嘴裏,就著雨水喂給了流雲。
這本是極大膽的,此時就算換作全天下的神醫在此,也斷斷不敢如此用藥。隻是小叫花子誤打誤撞,悉數藥丸全灌給流雲,引得流雲體內真氣逆轉,後來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歸導了真氣,但此時卻是阻止了毒氣的蔓延,將流雲一條命生生的從鬼門關給搶了出來。
小叫花太累了,該折騰的方法全折騰完了,見流雲仍是不醒,隻好緊緊抱著他,不讓流雲凍著,不知不覺竟靠在流雲懷裏睡著了。
天空放晴,雨住了,太陽出來,陽光照在門前空地的水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流雲被耀眼的光芒給刺醒。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躺在一個低矮的窩棚裏,懷裏兀自抱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叫花子,流雲隨即憶起了昏迷中不停往他額上抹雪的小小身影。看來,是小叫花救了他,將他帶來了此地。本以為自己就要在他鄉作孤魂夜鬼,卻不想命不該絕。
流雲輕輕放開小叫花,試著運了運氣,誰知真氣在體內亂竄,根本不受控製,那所中的毒仍是在體內,卻似乎被亂竄的真氣壓製到了一角,沒有擴散的跡象。縱是流雲見多識廣,也想不出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回頭瞧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小叫花,昨兒買給他的衣裳倒是合身,隻是睡夢中,小叫花猶此抱緊了身子,蜷縮成一團。
流雲心底深處不由軟了一下,將身上的紫色長袍脫了下來,蓋在小叫花身上。想了想,又從腳底抽出一把匕首,輕輕放在小叫花子的身邊。有武器防身,總是好的,強過赤手空拳被人欺負,至於其它,自是看小叫花子自己的造化。
他出了窩棚,不由讚小叫花心思縝密,竟找到這麽一處隱蔽的地給藏身。隻是他沒時間在這兒耽擱,翻身上馬,向城裏奔去,昨兒中毒之後,他就將情況前前後後推算了一次,已清楚是哪兒出了問題,誰不經意給他下了毒。隻是昨天追殺他的人太多,隻得暫時避過風頭,現在殺個回馬槍,希望在毒發之前,搶到解藥。
小叫花睡夢中猶此記得吃的那桌大魚大肉,看著小二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雞湯過來,伸手就想撈,結果被板凳絆了一下,一下就摔倒在地,痛得哭爹叫娘。小叫花醒了過來,卻原來是睡夢中翻身,碰著了傷處。
他看著滿身的青紫傷處,想起昨天白天發生的一切。。。。。
他和往常一樣,約著他的小夥伴山娃子一起去討飯吃。山娃子就將他帶到了“客來酒棧”的門口。
山娃子最喜歡守侯的地方,就是酒樓門口,可以討得很多吃的。
這不,那胡家少爺剛從酒樓出來,將手上的半邊雞腿隨手往地上一扔,山娃子眼疾手快,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就竄過去,撿起了雞腿。
不料動作過快,擦著了胡少爺的袍子。
那袍子淡紫色緞麵,織著牡丹連枝暗花,隨著身子的起伏若隱若現,想來也是極好的東西。
胡少爺勃然大怒:“狗東西,走路不長眼睛,居然打髒我的袍子。”
隻見他長袍一擺,淺藍暗花閃動,小叫花正在端詳那袍子上的暗花,要是自己也有這麽一件袍子,冬天就該不怕冷了。
少爺一腳就踹在山娃子的身上,山娃子的小身板直挺挺的飛了出去。
小叫花尖叫一聲,嚇得閉上了眼。
等著聽山娃子的小身板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
可是,他並沒聽到。
然後,他聽到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不過擦了一下袍子而已,何必跟一個小叫花治氣。”
小叫花睜眼一看,一個身穿寶藍色袍子的男子已輕舒猿臂,接住了半空中的山娃子,將他放在地上站好,山娃子顯然也是被嚇壞了,腳一軟,倒在牆邊。
小叫花連忙爬過去,叫道:“山娃子,山娃子。”任憑他怎麽叫,山娃子都沒有睜開眼。
那男子俯下身來,伸出兩指,探了一下山娃子的鼻息。從側麵望去,他的長眉入劍,鼻若瑤柱,好看的嘴唇抿成一道漂亮的圓弧,偏又不帶一星點的脂粉味。
隻探得一探,那男子的臉色就有些冷了,站起來道:“真是心狠手辣,一點小小的摩擦,居然一腳就震碎了他的五髒六腑。”話音雖是不高,卻有了隱隱的怒氣。
小叫花已猜到怎麽一回事,他們這些做叫花的,隨時隨地被人打死並不少見。
他一個勁的搖晃著山娃子,叫道:“山娃子,山娃子,你醒醒啊。”似乎這樣叫著,就能將山娃子叫醒。
可憐的山娃子再也沒有睜開眼。
胡少爺哪裏能容忍別人如此對他說話,眼一瞪,道:“你什麽東西,也敢來管我的閑事。”他家是這鎮上的首富,鎮上大大小小的鋪子,百分之七十都是他的產業,連縣太爺都得敬他家三分。
可是,他話音剛落,就慘叫一聲,直挺挺的飛出去。大夥甚至都沒看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飛,倒飛出去七八丈遠。聽得“通”的一聲,本想在山娃子那兒聽見倒地的聲音,此刻倒在他身上聽見了。他掙紮著直起身子,指著那男子道:“你。。。。。”剛一開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衣襟,此時的痛楚終於讓他感受到了,複又痛得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