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春宵帳暖芙蓉案（2）
天色漸暗，我坐在宮門口的台階上發呆，作為一荒之主雲桓帝君總有些公事要處理，我也不便打擾他，隻好顧自托著腮嚼著侍女送來的小零食想些有的沒的。
正想得出神，突然有人環住了我的腰，往我背上一貼，親昵道：“想什麽呢？”
我被嚇了一跳，半晌才回過神來，“忙完了？”
“嗯。”雲桓繞過我，在我身邊坐下，“我想著你在等我，挑了些緊要的事處理了，便來看你了。”
“這樣的日子，以後每天都過，你倒不怕膩了。”我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我在辰華宮避世千萬年，早就過慣了那樣的日子。”雲桓展了展他的玉扇，續又道：“晚上想吃什麽？”
“嗯……”我想了想，如實說道：“什麽都行，也不拘吃什麽。”
“真的？”雲桓帝君一雙英俊的眼睛微挑，“既然你沒什麽想吃的，那咱們就不吃了。”
我就覺得雲桓帝君一挑眉毛一挑眼睛就準沒好事，於是隻好訕訕地回道：“也行，咱們都是成年神仙了，不吃也不打緊。”
雲桓點了點頭，神神秘秘地笑道：“這裏不比陸地上，我怕你吃不慣，但又曉得你是個饞鬼，早先便吩咐了人準備了些東西。我方才去廚房看過了，還需要些時辰才能做完。我先帶你去別處看看如何？”
雲桓帝君果然是個思慮周全的，我一聽這個便兩眼放光，滿心歡喜地點頭道：“但聽君上吩咐。”
雲桓收起玉扇點了點我的腦門兒，長歎了一口氣，“哎，沒想到在你心裏我還沒一頓晚飯重要。”
“豈敢？君上可是我的心肝兒，我的寶貝兒，比晚飯重要多了！”我特地提高了音量，表示我的誠意。
“真的？”
雲桓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笑得我心裏一虛，隻好勉強鎮定地答道：“自然……自然……”
好在雲桓帝君大人有大量也沒有要與我繼續計較的意思，牽著我便往裏邊走。左拐右繞地走了些路，他才在一間宮室門口停了腳步。
“行歌，這是我親自布置的新房。說來可笑，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一切，卻將這裏閑置了千萬年。”
“騙人，你我相識不過一年，何時來的千萬年？那天你說你在我不是蘇韞秋甚至不是白行歌的時候便愛上我了，我想了想那時候我還是招搖山上一隻未成人形的小鳳凰，依著君上的眼光想來是看不上一隻小雛鳳的吧。”我戰戰兢兢地瞅了雲桓一眼，他神情凝肅，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我說了，你卻不信。也罷，你若記不得了，咱們重新開始也是好的。”雲桓溫和一笑，恍若隔世。
“算了算了。覓音說過，風月裏邊沒有欺騙，都不過是兩人相處的情趣。”我鬥膽捏了捏雲桓帝君的小臉蛋，笑道：“再說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不追究了。”
雲桓帝君回了碧海靈宮之後便梳洗了一番，用他自己的話說他也算是個有潔癖的尊神，早就不複先前在招搖山的那副落魄樣兒，依舊是個玉樹臨風的小郎君，瞧著甚是舒暢。
“我說你先前那副樣子，莫不是為了博我同情故意變出來的吧？”
雲桓愣了一愣，複而笑道：“那倒不是，我閉關數日，一出關便去青丘找你了，哪兒有梳洗的功夫。你這麽說，倒是冤枉我了。”
我不大信雲桓帝君的這套說辭，畢竟這是隻老狐狸。
“別杵在門口了，進去看看？”
我心下好奇，不曉得雲桓帝君會將新房布置成個什麽模樣，便點了點頭，推門而入。
我原以為按著雲桓的脾性，這新房大約和他在辰華宮的布置所差無幾，總該是簡約中帶著華貴，樸素中透著奢華，反正總有點悶騷。然而，再怎麽著我也沒想到這屋子居然如此直接，直接得我有些承受能力不太夠。
我甫一推門，屋子裏陣陣暖香便繞在鼻尖，細細一嗅，濃烈之中還帶著些微的檀香氣味，倒是像出自雲桓帝君的手筆。往上看，整個屋子都掛滿了紅色與金色的帷幔，層層疊疊，若隱若現，帷幔上還繡了些吉祥如意的紋路，甚是喜慶；往下看，地上皆鋪了一層紅色的毛絨地毯，往下一踩，嘿，別說，還挺舒服。
再往裏走，周邊的家具皆是清一色的海花梨木雕就，這的確是雲桓帝君的風格，夠有錢夠奢侈。我瞧著光是那扇屏風便要耗損幾株萬年海花梨，加上上邊精巧非凡的雕刻，估計這造價嘛，買十個我都還有多。
當然在還沒進入裏間之前，我先前的感歎實在太小兒科了。
別的不說，雲桓帝君挑的這張雕花大床就足夠我數百萬年的工資總和了。整張床是由一棵少說也有十萬年壽命的海花梨雕築而成，上邊刻著不少象征祥瑞的走獸鳥魚，左右兩邊還各刻有一隻飛天鳳凰與一條騰雲飛龍，好不生動。床頂繞著正紅色的紗幔，隱隱顯出幾個喜字，床上整整齊齊地鋪著龍鳳呈祥的床枕被褥，仿佛這便是一場洞房花燭。
我環顧四周，兩邊立了不少仙鶴燈，每一盞上都放著一枝龍鳳紅燭。我想起很多年前，當我還是蘇韞秋的時候，我無數次幻想著自己和葉風凡的洞房該是怎麽個樣子，而今這樣一間屋子呈現在眼前，我卻不知作何反應。
良久，我才強壓抑住了內心的感動與遺憾，笑道：“這屋子布置得這麽隆重，不太像君上的風格啊。”
“我聽說凡人的洞房都是這樣布置的，便學了個樣子。怎麽，不喜歡嗎？”雲桓問得小心，“若是不喜歡便叫人拆了，重新再布置一遍。”
我轉過身撲進雲桓的懷裏，邊哭邊道：“喜歡啊……你要是敢拆了，我就拆了你！我……”
“傻丫頭，喜歡就好了，哭什麽。”雲桓揉了揉我的頭發，低頭替我拭淚。
我指了指那床，低聲問道：“我能坐一下嗎？看上去很舒服的樣子。”
雲桓甚是憂鬱地看了看我，“你便是要睡一會兒都成，反正遲早都是你的。”
於是我十分不客氣地往床上一躺，嘖嘖嘖，果真跟我想得一樣舒服，這一躺眼睛也疲勞起來，說起來這兩日的確累了，先前的傷還沒好全，我一沾床便想睡覺。
大約是看我哈欠連天的模樣，雲桓十分懂事往我身邊一坐，柔聲道：“若是倦了便睡一會兒，我在這裏陪著你，你安心休息，等你的晚飯做好了，我再叫你。”
“好。”我疲倦地一笑，然後翻了個身就睡得不省人事。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我醒過來時，屋子裏一片明亮，燭光晃得我睜不開眼，迷迷瞪瞪之間，我往旁邊一撈，好家夥，不小心便碰到了雲桓帝君，罪過啊罪過，我實在是睡迷糊了，忘了這不是在青丘，這是在雲桓的地盤啊。
“醒了？”雲桓大概也是睡著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
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回了句“嗯”。
“時辰還早，若還覺得累，就再靠一會兒。”雲桓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頗有些難為情，於是推脫道：“不了不了，我不累，再累著君上，多不好啊。”
“你怕累著我？”雲桓湊到我眼前，壞笑了一聲，我心道大事不妙，隻好狗腿地附和了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君上的體魄強健，累不著累不著。”
“哦？你還知道我體魄強健？”雲桓又湊近了一點，我無奈地往後一退，賠著笑道：“這……我並不知道，但是，一看君上這狀態那就不一樣嘛，哈哈哈……”
“既然不知道，那本尊秉持著教化世人的觀念，是不是該讓你知道知道呢？”
我一聽這話頭就不對，我曉得自己這笨嘴拙舌是鬥不過雲桓的，隻好及時打住，然而他靠得太近，我無處躲閃，隻好往後一仰。
“小心！”雲桓伸手便將我往後倒的身子托住，讓我這顆小腦袋免受撞在萬年老樹上的疼痛，我真該好好謝謝他。
不過，有句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雖幸免於難，但雲桓帝君的手卻正正好好地砸在了床板上，我心疼地撫了撫他的手，自責道：“都怪我，要是不躲就沒事了。”
我以為不管怎麽說這位帝君總該順著我這話頭接上一兩句安慰安慰我，沒想到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白眼一翻，哼哼道：“說得倒是對。”
對於臉皮比城牆拐彎還要厚的人，我隻能認栽。
我還在一邊替雲桓揉著手，沒成想他順勢將我一攬，而後往前一躺，便將我壓了個嚴嚴實實。我心裏一慌，隻好有些膽怯地盯著他看。雲桓的眼眸裏透出些迷離的光，一點一點融進我的目光裏，心跳開始加快連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我別過頭不敢再看他，卻聽得他俯身附在我耳畔溫柔的言語，他說：“行歌，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