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人為你擔心
傾城河邊的公園熱鬧紛呈,熟悉這裡的人都知道這裡是整個城市最適合釋放生活壓力的地方。
人走過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煩惱。幼年時期頭疼於父母嚴厲的管轄,青年時期輾轉於愛情的分離與重逢,成人後疲勞於工作的枯燥與乏味,為人父母還要為生活瑣事而擔憂,老了以後卻苦於無力打發無聊的時間。
也正因為如此,傾城河邊的花園才有了更大的價值。
這座城市裡的人們總喜歡在無力排解苦惱的時候滿懷憂傷的來到這裡,坐在草地上長椅上亦或是散步在小道上,表面看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其實一直在心裡向傾城河忘情的傾訴著,傾訴著,將所有的憂愁都拋進了傾城河裡,讓它們順著傾城河潺潺的河水流向世界最遠的遠方。
所以來過傾城河的每一個人都愛傾城河,因為這裡藏著他們的秘密以及心裡最深處的情感,他們在這裡釋懷,放下,決定,熱戀,吻別,拋棄,相遇……然後義無反顧的幸福的綻放著笑容。
邢子昂就走在這一群幸福的笑容中間,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即使身上濕漉漉的,卻依舊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所有人。
遠處,有一群老太太好像在說著有趣的事情,時不時把頭神神秘秘的湊在一起然後同時又向後仰著鼓著手掌放聲大笑。
一群又一群孩子們「咯咯咯」的笑著相互追逐著,奔跑著,滿臉肆意的陽光。
男人和女人手牽著手微笑著,相互注視著,滿眼星河的走向前方。
「他們好像都……幸福著呢……」邢子昂坐在長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虛幻與不現實,簡直就像是一場夢。
他當然會覺得這是一場夢。
在他曾經生活過得地獄般的世界里他幾乎沒有見過現在見到的這種笑容,地獄的人們表情僵硬,像行屍走肉一樣沒有希望,沒有生活的熱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水深火熱,難以自拔。
「哥哥,你是演員嗎?」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邢子昂的思緒。
他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個清秀的小男孩。小男孩背著手筆直的站著,滴溜溜轉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邢子昂。
這讓從沒和孩子打過招呼的邢子昂有些不知所措:「啊?」他挑起眉毛來,左右看了一圈沒發現有別人,用手慌張的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嗯。」小男孩無奈的重重的點了點頭,故作成熟的問道:「大哥哥你是演員嗎?」
這可讓從沒被叫過大哥哥的邢子昂受寵若驚。
「大哥哥?」邢子昂獃獃的問道:「你叫我大哥哥?」
「唉!」小男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折騰著小手小腳坐在了邢子昂的旁邊,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用家長的語氣說道:「大哥哥你怎麼老是搞錯重點?你是演員嗎?」
「啊?」邢子昂依舊像個獃頭鵝一樣啊了一聲。
小男孩煞有介事的指了指邢子昂臉上的傷:「化了妝,」邢子昂立刻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
小男孩又指了指他的衣服:「奇裝異服,」邢子昂立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最後小男孩捏了捏他的褲子:「全身是水。」邢子昂立刻抖了抖衣服上的水。
「個子高,長得還帥。」邢子昂獃獃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小男孩托著下巴皺起了小眉頭煞有介事的說道:「根據以上幾點我敢肯定,」他轉過頭來看著邢子昂篤定道:「大哥哥你是個演員。」
邢子昂沒有回答,只是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心裡不解的想:這小鬼在講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呀?
小男孩繼續低下頭來皺起小眉頭分析道:「應該是在拍落水一類的片段吧……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有可能會是愛情片或是警匪片……」他撓了撓自己圓圓的後腦勺:「這樣渾身是水就很合理了……」
「小俊!」正當小男孩低頭認真思索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小男孩聽到后,忙抬頭招手喊到:「媽媽!」
「小俊!」女人氣沖沖的走到長椅前正準備教訓一下小男孩,忽然看見生邊坐著的滿身是傷的邢子昂,連忙噤聲,然後輕聲說道:「你怎麼在這兒,讓我一通好找……走,我們去那邊玩……」
「哦!」小俊點了點頭,折騰著小手小腳從長椅上下來,轉身對邢子昂說道:「大哥哥,再見。」
邢子昂點了點頭。
「對了!」小男孩走出了幾步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頭來說道:「我下午經常在這裡玩,大哥哥可以來找我。」
旁邊的媽媽迫切的想要趕緊離開這裡,拉著小男孩匆匆離開,嘴裡還教訓著:「小俊啊,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跑的太遠,媽媽會看不到你的……」
小俊也在嘴裡時不時的應和著:「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很快他們就走遠了,邢子昂旁邊的位置又重新空了下來。
「真好,有人在為他擔心著呢……」邢子昂看著那漸漸遠去的一大一小的身影,喃喃的說道。
他的思緒被拉到了二十年前。
「媽媽,你們要早點回來哦~」小邢子昂在門口對媽媽說道。
「好的兒子,今天是你六歲的生日,爸爸媽媽當然要早點回家了。」說完她憂心忡忡的轉頭看了一眼等在門口的爸爸。
「今天爸爸媽媽要去做一件事,你乖乖等我們回來,別亂跑呦~」說著,她颳了一下小邢子昂的鼻子,寵溺的笑了笑:「拜拜~」。
小邢子昂獃獃的站在門口,看著門縫裡母親的臉越來越小,最後門「咣!」的一聲合上了。
那是他見到爸爸媽媽的最後一面。
邢子昂愣愣的坐在長椅上,回想起了曾經的種種。
城市的天空慢慢的黯淡,傾城河邊早已不再熱鬧。遙遠的星空顯露了出來,匯成了一副黑色的水墨畫。月亮寂靜著,孤獨的照耀著每一個形單影隻的歸家人。
邢子昂無家可歸,他緊握著雙手眼裡充滿了對過去的仇恨。最終飢腸轆轆的躺在長椅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