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滄海
第一百九十章
秋雨來襲,更添寒意,不知是心中冰冷還是這天氣作怪,每每都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好像穿多少件衣服都不覺得暖。
白羅國不大,與宓國毗鄰,沒幾日便趕到了邊疆之地,越接近宓國,曾經師傅越是興奮,每日手舞足蹈的在我麵前說笑,時不時的耍上幾套拳法,逗人一笑。
我這個徒弟,真是慚愧,這麽久,並未學會一招半式,若是他日被江湖人士知道,定是個笑話,還好,我並非江湖中人,也未曾在江湖中走動過,籍籍無名的小卒,又怎會有人知道呢?
這幾日相處下來,曾經師傅與周慕朗倒是關係不錯,一個當朝大官,一個江湖俠士,卻都是豪爽不羈的性子,從不為這些世俗的禮數所困,也算是忘年之交。
這日趕路,過了晌午,在途中休息,我坐了半日的馬車,顛地渾身骨頭酸痛,便出來送送筋骨。沿海而建的小路,幹淨平坦,徐徐吹來的海風,刮在臉上,舒服極了。我揚起雙臂,巨頭望天,閉著眼睛,擁抱著陽光,聽著海浪。
周慕朗與曾經師傅,二人則是站在海邊旁邊高聳的岩石上,遠眺天際。
周慕朗木木地看著海浪,一手負與背後,一手指著水中的波浪,高聲念叨,
“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曹孟德的一首觀滄海寫的是極好的。“
曾經師傅搖了搖頭,嗬嗬一笑,說道,”你這小子,學龜兒子那套作甚,吟詩作對,能當飯吃?“
周慕朗稍稍一愣,他本就是當朝的狀元,念詩背詞本就他所擅長之事,可沒料到,在曾經師傅眼中,卻成了文人的做作,滿是諷刺之味。
他抿嘴一笑,看著眼前的老頭兒,覺得有趣,本是一代宗師,武功高不可測,卻毫無半點架子,性子純真,衣著襤褸,倒像是個頑皮的孩子,毫不掩飾心中所想,如此童真,叫人好生羨慕。
曾經師傅瞥了一眼周慕朗,見他滿臉古怪,笑得曖昧,大叫一聲,雙手抱在胸前,一躍退了幾步,緊張地說道,“你這個小子,千萬別對我老人家有什麽想法,告訴你,世上我隻喜歡我師妹一人,不會移情別戀,更不會喜歡你這個臭小子的!”
周慕朗聞言一驚,詫異地說不出話來,指了指自己,指了指曾經師傅,回頭看了看我,祈求的眼神,讓我為他辯解幾句。
我噗嗤一笑,難道看到周慕朗啞口無言,他滿臉漲紅的樣子,越發覺得有趣。我別過頭去,假裝沒看見,任憑他著急。
曾經師傅在一旁,越說越是激動,什麽粗口都說了出來。
周慕朗起初還搖頭辯解,可發現曾經師傅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實在忍受不下去,見我又不為他解釋,更是著急了,二話不說,拉著我便走,步子急得很,到了一旁,止住腳步,目光停滯在我身上,連連問道,“為什麽不幫我解釋?”
“為什麽曾前輩會這般想我?我何時有過斷袖之好?”
“是不是你和他說了什麽?”
他越說越是生氣,我掩著嘴巴,強忍笑意地看著他。不錯,知我者,周慕朗也。前幾日曾經師傅一直追問周慕朗的來曆,為何會明知武功不敵曾經師傅,卻依舊與他比試,為什麽趕路的這幾日又對我冷冷冰冰。
其中緣由,我不想多講,畢竟從前之事,的確有過一段舊情。曾經師傅是個性子純真的人,不會作假,若是被他知曉了,定會覺得尷尬的,到時候三個人豈不是更加冷場尷尬。
起初我打算什麽都不說,可受不住曾經師傅的百般追問,隻好說了謊。
這個謊言嗎,周慕朗猜中了,我說他喜歡的是男人,近來與心愛的漢子,礙於世俗的壓力被迫分開了,所以才會抑鬱暴躁。
曾經師傅一聽便相信了,還覺得周慕朗很可憐,這幾日便安慰他,說些什麽不要在意世俗禮教之類話,周慕朗聽著,還以為是說性子豁達呢,連連點頭。
就這樣,導致誤會越來越深,今日漫步海邊,吟詩作對,風花雪月的,周慕朗這麽神情的一眼,把曾經師傅嚇到了。
我咯咯地笑著,倒也不吱聲,任憑周慕朗氣著。
他說了半天,我半點反應都沒有,隻好無奈地搖了搖頭,苦澀道“你,總有一天,我會被你氣死的!”
他哀怨的眼神,印在我的心上,與那夜裏永巷中的,一模一樣。
我心頭一抖,隻覺得胃中翻滾。惡心的感覺繞上後頭,我彎下腰,蹲在地上幹嘔不止,難受極了。
我這副樣子,嚇壞了周慕朗,他忙請拍了拍我的背,溫柔說道,“是不是吃錯東西了,怎麽會這樣?”
回想這幾日,我胃口就不好,總是覺得有一股子氣悶在胸腔之中,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去,此刻幹嘔,頭上冒起了汗,扶著周慕朗起身,味道新鮮的空氣,才覺得好點。
我扯著他的袖子,搖頭說道,“看來我當真是不能錯事的,看看,報應這麽快就來了,你的氣可消了幾分嗎?”
周慕朗握住我的手,凝眉看著我,責備道,“不許胡說,你不過說笑罷了,怎會招來報應,看你這副憔悴樣子,我們還是快單趕路,找個大夫瞧瞧。”
我當下不言,隻欲掙脫他的手,卻被他死死地按住。
話音未落,隻聽見一人笑道,“這幾日有勞周兄照看我家小雅了!”
周慕朗神色一冷,眼中閃過嫉妒之色,輕笑道,“顧將軍貴人事忙,又有嬌妻在旁,還會記得掐他人嗎?”
我知道周慕朗所說之事,他是在我鳴不平,顧初笙迎娶了貴為公主的綠蘿做正室,而我,卻成了側室。
顧初笙走近,伸臂將我攬入懷中,欲將我的手從周慕朗的手中抽了出來,冷色說道,“這是我的家事,不勞周大人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