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離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綿長的歎息從他口中劃出，這樣蕭條落寞的樣子，我還是頭一件見到，淅瀝瀝的小雨，在屋外下起，梧桐更兼細雨，時斷時續地，打在窗子上，空氣中，傳來陣陣清新的泥土芳香，微微冉起，一陣一陣陰冷之風，透過窗子，吹了進來。
我一手攪弄著桌巾的一角，一手托著下巴，皺著眉毛，靜靜瞧著白勁飛。
該說的話，我都跟他說過了，至於他要如何抉擇，他嘴上不說，我不曉得，這也並非我所弄幹涉的了。
往後的路，還很長，分岔路口，要走哪一條，如何去走，全憑他一人決斷。
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懂得了，尊重二字，從前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可自從到了這裏，夢裏夢外，真真假假的世界，我猜越發覺得尊重是彌足珍貴的，畢竟，對於生命，這裏是最為冷漠的。
陽光之下，深宮之中，暗藏多少屍骨，恐怕早已數不清了。
那些女子，一生追求名利，貪戀著地位，卻又被名利地位所毀，木然地接受著不堪的一切，吵吵鬧鬧，瘋瘋癲癲，直到死前的那一刻，都不曾安生過。
皇宮，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洞，無數的欲望將這黑洞所掩埋，沒有人知道盡頭是什麽，可卻知道皇宮便是權利的象征，隻有在這裏，才能到達權利的頂端。人性與欲望在這黑洞中糾纏，太多的不折手段，太多的明爭暗鬥在這裏上演，與其說皇宮是一座皇城，倒不如說這是一座死城，腐朽的良知與發黴的欲望在這裏醞釀，散發出金子光芒般耀眼的腥臭之味。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危險等著我，可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逃避了，過去的烏曼雅，已經被那種風暴奪走了性命，既然命運之神，將我再送到此處，便是叫我改寫夢中那血腥的一幕。我害怕，卻不能害怕，等待著我的，是一場無煙的廝殺。
白勁飛無意地瞧了站在牆角古麗一眼，這兩個丫頭臉上時時帶著笑，卻又有些不同，古麗的笑容，更具魅惑之色，而蒙麗的笑，卻溫暖含蓄了許多。
古麗小心翼翼地將外套拿來，一件藏青色的鬥篷，披在白勁飛身上，一手輕扯衣袖，一手將鬥篷背後的線條整理，垂著頭認真地係著扣子，手指慢慢從白勁飛肩頸上劃過，手指勾起的弧度，像是在搔癢，白皙的皮膚透出少女嬌羞的粉嫩，好看極了。
嗤嗤一笑，銀鈴般的小聲，清脆動人，隻是那笑聲極快就止住了。
白勁飛輕點腳尖，微微露出滿意的表情，伸手握住古麗的手肘，像是在玩耍一般，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純情懵懂的初中生，這般挑逗的戲碼，如何看不出來呢，隻是知道是一回事，是否要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我一直都覺得古麗不是個簡單的丫頭，相較於身邊的蒙麗，她更添一種性感女人的風姿，巴掌大的小臉，尖尖的下巴，長長的眼睛，像貓一樣，平添幾分野性，胸前突起的圍度，雖被長裙遮住，不曾暴露，卻遮掩不了欲望般的溝壑，她年紀雖小，可那眉眼間股子柔媚之氣，卻是勝過別人的。這個丫頭，定不會甘心平凡之輩，我篤定。
我不願看他二人這幕曖昧不清的樣子，別過頭去，假意看著他處。
這倒是難為了蒙麗，平日裏她與古麗同為伺候白勁飛的侍女，又是閨蜜好友，一個是主子，一個是死黨，如今這兩人這般拉扯在一起，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隻怕往後尷尬的場麵，還少不了呢。
我輕輕拍了拍胸口，假裝咳嗽兩聲，古麗身子一僵，用力一拽，掙脫了白勁飛的手，笑著退後兩步，撇了我一眼。
白勁飛假裝惱怒，笑著瞪了古麗一眼，慢慢說道，“姐姐，說的極是，她是否真心嫁我，都不重要了，既然我與她注定此生有夫妻情分，即便是演，我也要演下去。我心中唯一掛念的隻有娘親，其他的女人，對我來說，隻是利用的工具罷了。”
“工具？”他這話一處，越發的讓我覺得心涼，我頓了頓，看著雙頰緋紅的古麗，轉頭麵向白勁飛，垂身一拜，說道，“夜深了，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莫叫公主久等了。”
白勁飛見我低身行禮，一下子止住了笑，“姐姐，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
我垂著頭，不去看他，低身恭敬說道，“不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殿下深諳此理，我又怎會不明白呢？求殿下一道口諭，放我出宮，我要回宓國去。”
或許是我太過敏感，白勁飛的話，聽得我甚是覺得刺痛。
白勁飛默然半晌，凜然說道，“算我多嘴，姐姐當日離府而走，如今又要回去，這是為何，難道姐姐在此住的不開心？”
我並不記得我為何會出走，聽之前周慕朗和我說過的，在仔細聽聽白勁飛所言，看來是我一人出走的了，至於其他，尚不清楚。
我伸出手臂，擋在麵前，說道，“並非不開心，而是沒資格繼續留在此地，我沒本事幫你助你，又何必留在此。落葉歸根，那裏才是我的家，我終究是要回家的。”
摧花掃葉之風，穿過門縫吹了進來，吹得燭火通通直跳，我伸手護住火焰，遮住了光線，屋子裏一下子暗了不少。
白勁飛神色一變，生了些許慌張，連忙說道，“是我不好，說錯話了，姐姐切莫責怪，還是多住些吧，這些日子，我忙於婚事，無法抽身，後幾日我定騰出時間，帶你四處轉轉，姐姐不要走。”
燭火一跳一跳，光線一明一暗的閃著，晃得我心神不寧，心中隻想著讓他快些離開，畢竟他娘親有話在先，有意驅逐我離開，如今白勁飛娶得又是雪櫻公主，是萬萬招惹不得的，於是決絕道，“不必了，今夜風雨大作，不便出行，殿下若是再這般胡鬧，就是叫我此刻離開，既然如此，我也隻好隨了你的意了。”
我甩手便朝門口衝去，若非白勁飛緊緊拉著我的手臂，定入了雨中。
白勁飛見我說了便做，知道我不是說假的，急忙忍下來，吞聲道，“好好，姐姐明日要走，我明日便送你離開，今夜姐姐好生休息吧，外麵風大也冷，出去定是要受了風寒的。”
我躬身一禮，他見我不說話，扭身回屋坐下，稍稍舒了口氣，悻悻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