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陰謀
一頓板子後,我昏厥了過去,恍恍惚惚,不記得自己怎樣回的星月齋,隻是身上的痛,我永遠無法忘記,那痛不止傷在身,也傷了心。
或許應該感謝它,讓我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自己,見識了皇宮中的險惡。
何為伴君如伴虎?何為無情?還好這些人都非我在乎的,也算萬幸。
被外人傷害,好過被自己人出賣。傷害我的那些人,總有一日我要你們十倍奉還!
那一夜,不知道自己如何睡去的,隻記得傷在屁股上,無法平身躺下,隻好趴著。深夜時分,一道影子從門外透了進來。
我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誰,隻記得,他入了屋子,在我的手中流下一滴淚和一陣墨香。
睜眼時,天已大亮。元香姑姑備好了湯藥給我服下,那中藥極苦,吃在嘴裏,隻覺得反胃惡心,實在難以下咽,喝了一口,就不敢再喝了。
元香姑姑的一番好意被我辜負,卻不惱怒,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著窗外。
我趴在床上不敢動彈,微微一動,屁股上便覺得跳動著疼。隻好靜靜地趴在床上發呆。
靜了一會,姑姑回頭問道,“想什麽呢?”
我一怔,眨了眨眼睛,吐舌頭笑道,“沒什麽,姑姑,對不起,浪費你的那一碗良藥了。”
元香姑姑停了下,淡然笑道,“是我欠你的才是,若不是仲兒,你不會受此厄運。”
這一話題一出,著實把我給驚呆了,緊忙問道,“什麽什麽?姑姑,你說這事和你兒子有關?難道那個花瓶是他小子做的?”
元香姑姑看著我愕然的神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扭頭看著窗外,悠然說道,“你可還記得寶如?”
“寶如?那不就是連仲的老相好,墮胎之後自殺的那個姑娘嗎?”我連連點頭。
老相好,這話大概刺痛了元香姑姑,她臉上平和的神情被打破,隻是那詫異轉瞬即逝,恢複了平靜。
她不語,頷首應和,沉吟片刻,才開了口,“寶如本就是德妃跟前的侍婢,聽聞德妃素來討厭比她年輕的女子,那寶如不僅年幼青春,乖巧懂事,而且入宮之前學過幾年字,倒也算是個才貌雙絕的可人兒。德妃生怕寶如有一日會被皇上選中,平步青雲,與她同等,就借故將寶如許給了太監方勝,命二人對食。對然太監不是完人,不能人事,但有了這個名分,寶如也算是嫁過人的了,任憑她如何年輕貌美,也失了與德妃一較高下的機會。隻是,沒想到,仲兒他。。。。。唉,寶如之死,作孽呀!”
“什麽?那德妃居然如此缺德,做出這般損人之事,太不要臉了,賤人!”我氣得忘了分寸,咒罵至此,脫口而出。
可轉念一想隨意明白,原來這女人害我竟是怕我日後上位。
“可這又與我何幹?我既沒有色誘皇帝的紫色, 又沒舞文弄墨的才情?天曉得今天皇帝會來?我對大爺年級的男人可沒興趣!”
姑姑默默地看著我,臉上一陣蒼白,柔聲說道,“你以為宮中的女人都因鍾情於這個男人才爭鬥的嗎?閑來無事,拚個你死我活,打發日子嗎?”
我正欲開口,“那麽。。。。。”
元香姑姑搖了搖頭說,“宸妃明知寶如是德妃許給方勝的,還插手此事,就是存心與德妃敵對,結下梁子。宸妃娘家背景如何, 德妃不是不得知,若是明刀明槍,又怎能搬到宸妃呢?你又是宸妃的人,有之事個奴才,除掉你不費吹灰之力,又可牽連宸妃,她自然會難為你。”
元香姑姑的話,一字一句,我聽得清楚,不覺打了個寒顫,“這群女人太腹黑了!我這就是傳說中的炮灰嗎?躺槍啊!太苦逼了!”
元香姑姑默然,望向門外,那粉嫩的梅花開得真好,嬌豔欲滴,似錦繁盛,花香濃鬱,冷風吹過,香味隨風入了屋子,神清氣爽,身子好生舒暢。
我身子不得動彈,可卻被著馥鬱的芬芳所迷,臥在榻上,合眼去嗅,甚是醉人,加上被窩裏暖和和的舒服,漸漸睡了過去。
傍晚時分,門外之人的敲門聲將我吵醒,我閉著眼睛,還未清醒,賴著聲音問道,“誰呀,自己進來吧,門沒鎖?”
那人推門而入,神色淒涼,坐在我身前,哽咽道,“烏曼雅,本公主不敢不救你,卻也害怕你活著。”
我靜靜地看著雪櫻公主紅腫的雙眼,豐盈的腮上落著幾滴未幹的淚珠,隱約之間,可聞見她身上的酒氣。那酒氣與她身上的胭脂味道雜合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好聞,就像一朵浸泡在酒中的玫瑰,濃烈而醉人,嬌嫩而豔麗。
她眼中有淚,卻憋著,不肯在我麵前示弱。
我的手輕輕觸到她的衣袖,被她揚手躲開,停留在半空之中的手,甚是尷尬。
雪櫻公主側頭瞥了我一眼,滿眼憤恨,說道,“本公主第一個想殺的就是你!”
我一愣,從未想過,她會直接說出想我死的話。眼前這個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雖自幼活在皇宮,見慣了後宮爭鬥,卻能依舊如此直率不做假,振奮直爽倒是珍貴。
笑著打斷道,“公主既然想殺奴才,又為何出手相救?因為周慕朗,是公主的心上人!”
雪櫻公主被我問的啞口無言,像她這般天之驕女,如何受過冷落呢?恐怕周慕朗是他人生之中第一個不奉承她,把他當做平常女子的男人,平常之心,對於尊貴的公主來說,是稀奇的,就顯得格外珍貴。懵懂的年紀,怦然心動的感覺,誰都沒辦法拒絕初戀時的那種滋味,懵懵懂懂,不在乎身份名利,隻記得那時的我,是多麽多麽喜歡那時的你!
她又羞又急,眼底含淚,哽咽著說不出來。
忽然,抬手便是一巴掌,那分開的五根手指,像是一陣疾風,向我扇了過來。
我身子不便,眼看著巴掌呼下來卻無法躲避,結結實實地挨了下來。
“帕!”那一聲清脆而響亮,力氣極大,我悶悶的“嗯”一聲,卻也沒吃痛喊叫。
我摸了摸臉,音樂劇的有幾分粘膩,鮮紅色的液體滾滾而下,蹭在我的手上,是血,還帶著我溫熱的體溫。
我仰頭對雪櫻共對視,她呆住了,戴在手指的八寶玲瓏蝶翠指環上,還沾染我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床褥上,漸漸地,像是無數飄零的小花,洋洋灑灑,映在褥麵上,動人極了。
雪櫻公主忽然起身,指著我大叫道,“本公主可以救你,也可以殺你這個狗奴才!”
我苦笑道,“是,多謝公主不殺之恩!公主不必多慮,奴才從來沒想過與公主爭些什麽,也沒這個本事和公主相爭。奴才臉上的傷,若是結了疤,留下痕,怕是一輩子都抹不掉的,公主傾城之姿,難道還要顧忌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子嗎?”
雪櫻公主眼神閃爍,眼角的淚漸漸消失了,笑意暗生,從眼底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