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項羽屠城
項梁和項羽的大隊人馬駐紮在下邳，完成了西進的基地建設。
此時，秦嘉已經擁立景駒為楚王，駐紮在彭城以東，和項梁遙遙相對，呈抵抗之勢。項梁對軍中的官吏們說：
「陳王首先起事，作戰不利，如今下落不明，現在秦嘉背叛陳王而立景駒，這是大逆不道！」於是進軍攻打秦嘉。秦嘉的軍隊戰敗，項梁的軍隊追擊他到胡陵，激戰了一天，打敗秦嘉，景駒逃走最終死在梁地。於是項梁又兼并了秦嘉的軍隊，繼續西進。
項羽連日征戰，勇猛無雙，眼見著隊伍不斷壯大，越發亢奮。
虞姬一路跟隨他到胡陵，安頓下來之後才看見了多日不見的項羽。
項羽腳步輕快，聲音洪亮，大聲的說：「娘子！」
虞姬微笑的奔到項羽身邊，接過他的虎頭盤龍戟，因為太重，還險些拿不穩。
項羽大笑，自己將長戟立於邊上。
然後摟住了虞姬。
虞姬笑道：「相公心情這麼好！我也覺得心情特別暢快了呢！」
說完命人端上飯食，服侍項羽用飯，項羽看擺上兩副碗筷，感慨道：「好久沒和娘子一同用膳了！」
虞姬微笑，給項羽夾菜，溫柔的說：「聽聞你今日回來，我特意做的，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項羽大口的吃著，大聲的說：「娘子做的自然是可口的！」
虞姬淺笑：「籍哥哥今日與往日不同！」
項羽挑眉：「有何不同？」
「籍哥哥估計是許久不見我了，忘了我的耳朵很好，所以才說話這麼大聲的！」
項羽微愣，然後呵呵笑了。
「娘子是嫌我粗魯了？」
「我怎麼會嫌夫君粗魯呢？戰場上，夫君以一當十，所向無敵，早就威震四方，我每天聽得最多的就是夫君如何勇猛的話，崇拜還來不及呢！」
說完虞姬坐在項羽旁邊，示意左右退下，悄悄的說：「我以為籍哥哥這幾日把我忘了呢！只顧著上場殺敵！」
項羽看著虞姬甜美的臉，也顧不得吃飯，直接摟過來親吻了一番。
「娘子，我怎麼會忘了你呢！我這不想你想得要緊，才回來的嘛！」
虞姬的臉有一抹動人的酡紅，她仰著頭說：「籍哥哥，我也是想你的，每日里我都在惦記著你！如今你來了，就等於回家了！這裡沒有敵人，沒有號角，只有虞姬！」
她親手夾了菜，喂到項羽嘴裡。
項羽聽著虞姬如涓涓泉水般的聲音，近日來耳邊的廝殺聲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只有虞姬。
項羽用臉磨蹭虞姬的臉頰，輕聲說：「嗯，這裡只有你我！你在，我就回家了！」
他鎖緊虞姬，懷中就像抱著柔軟蒲柳。
虞姬順勢給他餵食，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裡面有點點星光，澄明燦爛，項羽的眼神漸漸熱烈，心裡也似著了火，有幾分難耐。
項羽來者不拒，全都吃了！
「夫君，看來這幾天你是沒吃好呢！」
項羽曖昧的看了一眼她，邪魅的說：「確實沒吃好！急需飽餐一頓！」
虞姬睜大雙眼：「那我趕緊讓庖廚再準備點！」說完作勢要起身。
項羽抱緊她：「娘子，那些東西不美味！」
說完他抱起虞姬向床榻走去。
虞姬這才明白項羽意有所指，嬌聲說：「相公，你還沒有洗漱呢！」
「然後再洗吧！」
……
身經百戰，鎧甲磨穿，腥風吹血濺滿身——戰夢難醒；靜夜吞聲，怯雨羞雲，滿搦宮腰逐紅塵——魂歸心安——虞姬就是項羽的一劑良藥，能讓他沸騰的心魂瞬間回歸，回歸到真實的生活……
第二天，項羽剛剛起來，就有人來報，項梁有要事找她。
項羽去了才知道是讓他去進攻襄城，他帶著虞姬一起西進。
襄城縣令叫鄔鍾，聽說項羽領兵進攻襄城，立刻召集部下商議。他手下有一名猛將叫做雷虎，孔武有力、英勇善戰，他挺身而出，表示願意和項羽一決死戰。
於是鄔忠便與雷虎一起，離城二十里安營紮寨。等到項羽來了的時候，鄔忠大口辱罵：
「你們這些犯上作亂的逆賊，橫行江東還不夠，竟然到這裡來尋死，看我怎麼拿你！」
項羽聽罷，哈哈大笑：「如今秦國已經四面受敵，氣數已盡，你們還在這裡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快與我一道推翻暴秦，不要做徒勞之功啦！」
鄔忠繼續罵道：「你這黃口小兒，竟然口出狂言，敗軍之將，何以言勇？忘記你們是怎樣國破家亡的了嗎？現在投降，我饒你狗命！」
項羽咬緊牙關，怒目圓睜，大喝一聲：「找死！」
然後一馬當先，向鄔忠殺去。
那雷虎早就埋伏在鄔忠身後，見項羽氣勢洶洶的殺過來，快馬迎出。
第一回合，兩戟相擊，發出一聲悶響，雷虎頓覺兩臂發麻，他吃了一驚，長戟差點飛出。
正當他震驚的片刻，項羽一個旋身，戟尖直刺雷虎心口。那雷虎睜著雙眼，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一命嗚呼，直直的向馬下倒去。
鄔忠大驚，來不及心痛雷虎，調轉馬頭就跑，襄城兵大敗，死傷很多。鄔鍾率領其餘人馬，急急退回城裡，關緊城門，閉門不出。項羽領軍追到城下。城上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萬箭齊發，項羽軍有所傷亡，他隨即命令撤退，在離城十里屯兵紮營。
第二天，項羽帶兵到城下挑戰，鄔忠不出，還命人在城牆上辱罵。項羽惱怒，命兵士強攻。哪知那鄔忠連夜準備了檑木炮石，項羽損失慘重，傷亡很大。
項羽對自己的兵士，愛惜如子，他看見兵士傷亡，不禁暴怒，親自拿著長梯，意欲率先攻城。吳忠見了，咬牙切齒的拿起弓箭，向項羽射了一劍，項羽忽然感覺到有勁風襲來，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發現箭矢射中了自己的盔纓，立刻大怒，他命令兵士全力進攻。一時間箭如雨下，項羽兵接二連三的倒下。
季布急忙來找項羽：「將軍，這襄城不大，卻很堅固，這麼強攻不是辦法！」
項羽早就紅了眼睛，他大聲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我們可以圍困它！」
項羽看著季布，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看項羽撤退，鄔忠站在城牆上狂笑：「項羽小兒，我看你也就這點本事！莫要張狂，滾回你的江東去吧！」
項羽看著鄔忠，又看看遍地的死傷，緊緊的握緊了拳頭。
虞姬聽說攻城不順，知道項羽氣惱，也不敢多說話，她只是默默的服侍項羽，剛把膳食拿上來，就見項羽嚯的站起，打翻案幾。然後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虞姬沒有跟上，項羽的脾氣她是了解的，此刻他正在氣頭上，怕是誰勸說也不管用的。
虞姬猜想，項羽生氣動怒不是因為鄔忠的辱罵和攻城的不順，而是他心痛那些死傷的親兵。項羽帶的部隊是江東的子弟兵，多數是項羽生死相隨的兄弟。
項羽一直在清點傷兵，安頓好他們之後才回到大營。
虞姬默默的幫他更衣，給他擦洗，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項羽幾乎一夜無眠，臨近天亮了才睡去。
項羽圍困了襄城幾日，便拔營離開了。鄔忠不解，怕項羽使詐，他派人去查探。探子報告說，項羽大隊人馬向西行進了。
鄔忠一直警惕著，但是項羽來的突然，他來不及準備物資，被項羽圍困的這幾日，城中缺水缺柴，物資短缺。他先是小心的開城門，去城外取水，見項羽不來，慢慢的放鬆了警惕。
過了幾日，突然城外有人呼喊：「項羽回來了！」
鄔忠大驚，忙命人關緊城門，哪料項羽的人馬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城裡，裡應外合，眨眼就攻破了城門。城門洞開，大隊人馬魚貫而入，鄔忠毫無招架之力，被俘。
項羽是個愛憎分明的人，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前幾日傷亡的兵士讓他心如刀絞，他將鄔忠一劍劈成兩半，還下令將襄城百姓盡數活埋。
季布等人勸誡項羽，項羽憤怒的說：「這襄城百姓同守軍一同拚死抵抗，傷我手足，不殺之，難解我心頭之恨！若放過他們，以後的城池也照樣效仿，天下何時才能安定？」
於是不聽任何人勸阻，將全城老少全部坑殺，無一人生還。
鄰近城縣聽說了這件事，莫不膽寒，再不敢抵抗項羽，紛紛致書請降……
虞姬聽說了，心痛的無以復加，她當然了解項羽的心情，可是即使把百姓全殺了，那些死去的兵卒也活不過來了。
想到哀嚎遍野、哭聲慟地的場面，她不僅潸然淚下。
虞姬拿起長劍，一邊哭一邊舞了起來，一步一淚，表情哀傷。
項羽並沒有因為坑殺百姓而痛快，他很失落，仍舊沉浸在痛惜的情緒中。看見虞姬舞劍，不免心裡一震，他睜圓了雙眼，把劍向案上一扔，坐在了椅子上。
隨從遞來茶水，他長臂一揮，全部掃落在地上。
虞姬並沒有停下來，她繼續舞著，也繼續哭著。
項羽看著虞姬，越發惱怒。他想：「你們都在怪我濫殺無辜！子期怪我，你也怪我！」
他對著桌子就是一腳，由於用力過猛，桌子被踹的粉碎，飛出的木棍正好打在虞姬身上。
虞姬一聲悶哼，倒了下來。
項羽沒想到會誤傷她，連忙跑過來查看，虞姬的腳腕已經紅腫一片。
項羽連忙來揉，虞姬推他。悲憤的說：「籍哥哥，我只是被撞了一下，你就如此緊張心疼，為什麼對別人卻那般心狠？」
項羽咬緊牙關，悶聲說道：「我不是有心的，只是看你哭，我甚是煩悶！子期不懂我，你也不懂我？」
「我知籍哥哥愛兵如子，把兵士看作患難與共的兄弟，可是殺了他們，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為什麼不放過他們！我哭，是想起我那慘死的爹娘，他們死時，我悲痛欲絕，每每念及此，更覺痛苦，那些百姓手無寸鐵，也有父母親人，也會傷心流淚，多希望你放他們一條生路！活人有對錯，死了再也沒有機會，就是錯了也無力彌補了，籍哥哥如果放過他們，也許他們知錯就改了！」
項羽站起來，眼神哀傷：「虞姬！那些百姓並不無辜！我西征暴秦，是為了還大家一個澄明世道，他們是非不分，幫助守軍殊死抵抗，傷我兵卒，殺我兄弟，可有一絲手軟？那日鄔忠那廝，一箭射中的是我的冠櫻，如果射中的是我的頭，你又如何？還會在這裡怪我殘忍嗎？
那些兵士，告別家鄉、遠離故土，追隨我項羽而來，為我披荊斬棘，難道我能眼睜睜的看他們枉死他鄉？如若今日死的是我，你會不會發誓為我手刃仇人？你會的！所以，虞姬，儘管我也有過動搖，可是就算被天下人誤解，我也一定要為我的兄弟報仇雪恨，否則我會不得安寧！別人誤會我，不打緊，虞姬你這般，著實讓我心痛！」
說完，項羽的眼圈剎時一紅，轉身欲走。
虞姬心裡一震：對對錯錯跟她有什麼關係？此刻，虞姬看見項羽悲傷，覺得心疼的不得了。她去抓項羽的大腿。
項羽走的急，虞姬撲了個空，她想站起來追上，不料腳腕傳來一陣劇痛，虞姬摔倒在地。
她心急的哭著：「籍哥哥！」聲音凄切。
項羽回頭，看見虞姬無力的摔倒在地上，淚流滿面，焦急絕望，不免心裡一痛。
他回身抱住虞姬：「很疼嗎？我看看！」
他伸手去看虞姬的腳腕，卻被虞姬抓住。
虞姬哽咽的說：「籍哥哥，你不要難過！是我錯了！別人再怎麼無辜，哪能同你相比？籍哥哥，你不要生氣，是我婦人之仁，戰場上，你死我活，哪有退縮的餘地？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惱我！我也痛惜隨我們一同出來的同鄉，我也恨那些人有眼無珠，是非不分……」
虞姬哭的悲切，項羽心如刀割。
他把虞姬摟在懷裡：「我怎麼會怪你呢？那年，你被賊人所傷，我滅了他們滿門！此戰，我的兄弟義無反顧擋在我身前，不屠盡他們，我不能心安。如果有報應，都沖我來吧！我都甘願，我寧願傷的、死的是我……」
虞姬驚跳了起來，馬上捂住項羽的嘴：「別說了！我們再不說了！不管前面有什麼，我都陪你一起！」
她抱住項羽的胳膊，想站起來，腿抖了一下，瞬間就被項羽抱起。
「娘子，我們年少時就一路陪伴，你知道我無國無家，此生最看重的就是情誼，我亦心痛，怎麼樣都痛！你不要怪我，你再怨我，我就真的……」
虞姬淚流滿面，她緊緊的抱著項羽，心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生死相隨、甘苦與共不是輕鬆的一句話，世間哪有什麼對錯，只是立場不同，選擇不同而已。
身處花叢，我陪你嗅一路芬芳，背負罵名，我亦陪你裹泥跋涉。對一起對、錯一起錯、進一起進、退一起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