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情相悅
虞家在村子東數第一家,村口有一片空地,項羽和子期把練習武藝的場所改到了這裡。
爹爹不允許虞桃兒出門,她搬了個梯子,爬在牆上看他們。
在眾多少年中,論武功最數子期和季布厲害,兩人難分伯仲,平時也都刻苦訓練,以求擊敗對方,他們桀驁不馴,眾人難以接近。這些少年雖然忌憚他們,但並不信服,就像項羽說的——「群龍無首!」
項羽的到來,就像在油鍋里滴了一滴水,迅速的在少年中引起了轟動。整個村子以及周邊的少年都聞聲而來,想一睹他的風采。村口的場地站的滿滿當當,溪邊也站滿了人,甚至遠處的樹上也有人在觀看。
項羽站在場地中央,對著面前的子期說:「我讓你三招!」
子期頓覺受了侮辱,他面紅耳赤,用盡全力向前衝去,還沒有碰到項羽,就已經騰空飛起,被項羽摔在地上。
他暗暗後悔剛才太心急,爬起來站穩,想用更穩妥的招式制服項羽。他向前一步,抓住項羽胳膊,右腿向前橫掃。哪知項羽穩如泰山,竟一動不動,自己手上動作失利,腿又伸了出去,一下子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眾人鬨笑,子期狼狽不堪,項羽也熱血沸騰,他沖子期和季布說:
「你們兩個一起!」
季布一直在旁邊觀看,子期吃癟他一直看在眼裡,心裡正欽佩項羽,聽他如此說,一下子躥過去,不給項羽反應的時間,兩手去抱他的腰,用腿去掃他的腿。
項羽的腿就像穩穩插在地上的樹榦,他踢上去沒有絲毫的移動,反而自己痛的發麻,雙手用盡全力也沒有撼動項羽半分。
項羽一聲怒吼,虞桃兒感覺頭髮根根豎起,耳邊似有勁風吹過一般,她打了個激靈,再一抬頭,季布已被項羽舉過頭頂,一下子扔到了旁邊的茅草堆上。
子期這時手裡拿著兩根木棍,他扔給項羽一根,自己雙手牢牢抓握,穩住下盤,然後大喝一聲衝上前,他跳起來向項羽狠狠劈去。
虞桃兒緊張的閉上了眼睛,心想:「哥哥這是急了,何曾在眾人面前這麼難看過?」
只聽咔嚓一聲,她立刻睜開眼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項羽用一隻手握著木棍,只是格擋一下,子期的棍子就生生的斷了。
子期的手臂震的發麻,然後是劇痛,他痛苦的坐在地上,疼得額頭冒出冷汗。
項羽哈哈大笑,場邊圍著的眾人見此情景,都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有十幾個少年一擁而上,想憑藉眾人的力量制服項羽。項羽長臂一伸,揮倒一大片,左腿一掃又是一大片,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十幾個人倒地,後面本想衝過去的人,見此情景都嚇破了膽,誰也不敢輕易靠近。
項羽一聲怒吼,振聾發聵,如龍吟虎嘯一般。他雙手舉起路邊廢棄的石磨,用力將它扔到村口的小溪里,水花四濺,猶如炸雷。
眾人皆是面露懼色,各個噤若寒蟬。
虞桃兒大喊:「籍哥哥!好樣的!」
旁邊一聲輕咳,虞桃兒轉頭看見了不知道何時過來的爹爹,她嚇得不知所措,以為爹爹會大罵她,誰料爹爹只淡淡的說:
「女兒家要注意言談舉止,你這樣子成何體統?還不快回去!」
然後他就負手回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呵呵的笑著。
虞桃兒哪肯輕易的回去,她興奮的沖項羽這邊擺手。
項羽此刻覺得渾身熱血翻湧,看見桃兒向他招手,更覺心潮澎湃,他哈哈大笑。
子期和季布上前說道:「項公子,您武功超群、萬夫莫敵,我們願意誓死追隨,以期將來威震四方、建功立業、光復楚國……」
虞桃兒想跳出院牆,被折返的爹爹拽了回去,她邊走邊回頭。
這邊,子期和季布已經認項羽為大哥,他們要拜結義兄弟……
虞桃兒回到房裡,仍覺得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項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子期和季布制服,十幾個少年也不在話下,她覺得心裡一股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恨不得能立刻飛出去。她興奮的拿起劍,在後室前的小院里舞起來,粉色的羅裙隨著她的舞動搖曳生姿,她一邊舞動一邊回想項羽剛才豪氣衝天的場景,動作也充滿力量。
子期邀請項羽和季布到他卧房,他的衣服剛才撕裂了,要回來換衣服,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虞桃兒的劍舞,柔美中帶著剛勁,伶俐中蘊藏輕盈,似流雲、如飛燕。
季布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好!」
虞桃兒停了下來。
「季布哥哥,你嚇到我了!」
季布一下子就臉紅了,他吞吞吐吐的說:「桃兒妹妹,我不是有心的!」
虞桃兒馬上就不在意他了,她跑過來拉住項羽。
「籍哥哥,你剛才好威武!」
項羽溫柔的看著虞桃兒,剛才她的舞姿很美——剛柔並濟,即柔情似水,又有粼粼傲骨,他甚是喜歡。
自己在心裡暗暗慶幸遇到了她,淡淡的說:
「那有什麼?不過是拳腳上的能耐罷了,這不是真正的本領!桃兒妹妹才厲害,在你的舞姿面前,即使豪氣衝天也會瞬間化成繞指柔。」
他的眼睛褶褶生輝,瞳孔變成了深灰色,虞桃兒看著,覺得自己被他的眼睛吸了進去。
她害羞的紅了臉。
季布看著虞桃兒和項羽,心裡越發不是滋味:桃兒從來沒有那樣看過自己,而項羽確實勇猛非常,自己自愧不如。
他隱隱有些不安,沒來由的覺得心情鬱悶。
項羽微笑的回到外面。
虞桃兒嘰嘰喳喳的跟在他們後面,滿眼都是對項羽的崇拜之情。
眾人都還沒有散去,異口同聲要追隨項羽。
項羽說:「大家都是熱血男兒,滿腔報國之志,今天既然大家這麼抬舉我項羽,我也絕不辜負大家的信任。在做的眾位就是我項羽同進同退的兄弟,以後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上不愧對蒼天,下不愧對大地,坦坦蕩蕩,定要一起轟轟烈烈的成就一翻事業!」
群情激昂,大家紛紛叫好。
項羽接著說:「我們既然要建功立業,就不能一盤散沙,成為烏合之眾,從現在起,凡是想追隨我的,就到虞子期這裡報備,我命他為伍長,以後大家要聽從他的調配,從明天開始,我們要認真練武……」
虞桃兒痴痴的看著項羽,她覺得自己的心飄了起來……
項羽經常來往於塔石村,慢慢的項梁對他的事也有所耳聞。
這一日,項羽又照常晚歸。
「籍兒!」
項梁叫住他。
項羽站定。
「我交代你讀書認字你嫌無趣,我讓你練習武功,你又嫌不能以一當十,現在在塔石村搞的這些名堂是為何啊?」
項羽看著叔父,不急不慌的說:「想要建功立業,肯定要有自己的追隨者,叔父!要想統領千軍萬馬,除了學習您教授的兵法,我還要學以致用,不能光紙上談兵!塔石村的少年雖然人數不多,卻也是侄兒整頓軍隊的開始,這是我將來的親兵衛隊!」
項梁笑笑:「你有志氣、有抱負是好事!對兵法活學活用也是好事,但不要荒廢學業,一定要有耐心、肯鑽研、沉的下性子!」
項羽有了幾分不難煩。他說:「兵法有雲——湍急的流水疾馳奔瀉,甚至能移動大石,這是因為它有強大的水勢;鷙鳥速度飛快,以至於能迅速捕殺鎖定的獵物,是因為它掌握了急促的節奏。因此善於作戰的指揮者,他一定是能製造險峻態勢的人,他進攻的節奏必然是極度短促的,就像拉滿的弓弩,短促而有力,勢如破竹,勇往無前。
戰場上斬將搴旗才會痛快,那些酸鄒鄒的迂腐之言實在無用。
《孫子兵法》曰: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懂為將之道者,就算從未讀過任何兵書,也可以百戰百勝;不懂為將之道者,就算學富五車,也只能百戰百殆。兵法只能起到輔助作用和參考作用,我已經爛熟於心了,叔父還讓我讀什麼?」
項梁嘆口氣,搖了搖頭:「籍兒,戰場變幻莫測,人心深不可測,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項羽答道:「我打的是仗,人若服我,我愛之;人若逆我,我殺之。揣度人心有什麼用?能助我們報仇雪恨嗎?」
項梁無言,看著面前十五歲的侄子,陷入沉思: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會了悟的,項羽一身豪氣,見識不凡,一定會名揚四方,威震四海!
項梁隨後也放任項羽,隨他去了。
項羽開始操練塔石村的眾多少年,但凡空閑下來就去找虞桃兒。虞父欣賞項羽的才情,加上桃兒年幼,也管教不過來,索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后室的小院里,項羽和子期在練劍,虞桃兒彈琴,時不時的還會傳來虞桃兒銀鈴一般的笑聲……
日子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流逝,轉眼虞桃兒已到及笄之年,項羽也滿十九歲。
桃兒已經長的明眸皓齒,傾國傾城,項羽一直守護在側,雖然虞桃兒一直迷迷糊糊,但是項羽已經對她一往情深。但凡哪個不長眼的後生多看一眼桃兒,都會被他那陡然變怒的眼神嚇退。
季布一直暗戀桃兒,但在項羽面前,他不敢表露,自知不如項羽,也黯然神傷,只能悄悄的把情誼深埋在心底。
這一日,虞桃兒在小溪邊洗衣,項羽坐在石橋上看她。
「桃兒,你給我唱歌吧!我想聽你唱歌!」
「籍哥哥,我蹲著洗衣怎麼唱歌呀?」虞桃兒因為常年練歌,聲音尤其柔美。
「那我幫你洗!」項羽答道。
虞桃兒搖了搖頭:「你是這方圓百里的豪傑好漢,讓人看了不是遭人笑話!一個大男人洗衣服!」
她輕笑,笑容就像盛開的桃花,明媚艷麗。
項羽看的痴了,也忘了言語,就在那裡傻傻的看著她。
虞桃兒洗完衣服,坐在溪邊,脫掉鞋襪,把腳放在溪水裡。
項羽這些年是看慣了的,每次她洗完衣服都要這樣。
「桃兒,女兒家的腳是不能隨便讓別人看了的,你知道嗎?」
項羽說道。
虞桃兒答:「知道啊!可你不是別人呀!你是籍哥哥!」
她答的漫不經心,甚至有幾分慵懶。
項羽回答:「據說要是被誰看了就要嫁給誰!」
虞桃兒笑了:「你是要我嫁給你嗎?我把你當成哥哥的!再說我已經定親了!」
項羽本來是想逗她的,聽她說定親,心中大驚,馬上站了起來。
「胡說!你什麼時候定的親?我怎麼不知道!」
他幾步跳到虞桃兒身邊。
桃兒本來在石頭上昏昏欲睡,被他嚇得一下子坐了起來。
「誰胡說了?我還沒生下來就被祖父許給了韓家,雖然祖父過世后和韓家再沒來往,可是爹爹是個重信之人,是一定要信守諾言的。」
項羽大怒:「誰是你哥哥?我從來不是你哥哥!你那親事,做不得數!」
他看見桃兒白皙的小腳,立刻心煩起來。
沉聲說道:「穿上鞋襪,以後再不能隨便脫掉!」
虞桃兒從沒見項羽對她這麼疾言厲色,有些驚詫,她柔聲說:「籍哥哥,你生氣了嗎?」
項羽看著虞桃兒傾城的臉,認真的說道:「我不允許你嫁給別人!我要去找子期問個清楚!」
說完他大踏步離開了。
虞桃兒喊道:「籍哥哥,你還沒幫我拿衣服!」
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項羽又折返回來,用幾根手指勾起裝衣服的籃子,另一隻手握住虞桃兒的細腰,一個飛身,就躍到路邊。
虞桃兒抿嘴笑著。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許配給韓家還很高興?」項羽聲音里有不滿。
「籍哥哥!你拎起我就像拎起一隻小雞。」
項羽說道:「你可比小雞金貴多了!」
虞桃兒高興的笑出聲來:「籍哥哥,要是你不喜歡我嫁給韓家,我就不嫁了嘛!你不要生氣!」
她搖動項羽的胳膊,撒起嬌來。
項羽低轉頭看她:「你當然不能嫁!」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根簪子,插在她的發間。
「五彩纓線你給了我,現在戴著我給你的簪子,你就是我的人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知道了嗎?」
虞桃兒羞紅了臉,她扭轉身。
「籍哥哥,你是在求親嗎?這樣可不算!」
項羽被虞桃兒通紅的臉感染,也覺得拘謹起來,他不怕人和他硬拼,就怕人來軟的,尤其是虞桃兒,只要她柔柔的說上一句,自己立刻投降。
他低聲說道:「不管你定沒定親!現在兵荒馬亂的,說不定那韓家的公子被抓去做了壯丁修長城去了!要是有心娶你,怎麼會這麼多年不來往?」
虞桃兒說:「說不定他們是覺得我還小,也許不日就來了!」
項羽真的生氣了,他的眸子變深,臉色鐵青。
虞桃兒看他變了臉色:「籍哥哥,沒人說你生起氣來特別駭人嗎?天底下也就只會有我一個女子見你這副模樣不害怕的!」
她呵呵一笑,把手塞進項羽的掌心:「籍哥哥,我逗你呢!看你為我動氣我心裡高興!我誰也不嫁,你莫要再生氣了!你瞧,那鳥都被你嚇跑了!」
她媚眼如絲,笑得嬌俏。
項羽的胸膛起伏,他雙手掐住虞桃兒的腰,把她抱了起來。
「桃兒,我以為你這些年長大了,已經學得懂事文靜了,沒想到和小時候還是一樣,就喜歡捉弄、欺負我!」
虞桃兒咯咯的笑:「籍哥哥,快放我下來吧!讓別人看見了會笑話我的!到時候我會嫁不出去的!」
項羽大笑:「嫁不出去更好!我娶你!」
虞桃兒的聲音柔弱:「籍哥哥,我都被你晃的頭暈了!你不放我下來我再不理你了!」
項羽聞言,放下了她。
虞桃兒站在項羽身下,他身材魁梧的自己都夠不到他臉了。
她熟練的扯平項羽身上的褶皺,微笑的對項羽說:「那……籍哥哥,我等著你!」
項羽覺得心裡像塞進了蜜罐子,甜極了,他抱起虞桃兒,原地轉著圈。
「籍哥哥,我真的頭暈了!」
項羽把她放下,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是他第一次親她。
虞桃兒十分害羞,她拍打一下項羽的胳膊,轉頭就跑。
項羽看著她如弱柳扶風一般的身形,心中升起無限憐愛:他要回家,讓叔父明日就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