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屋頂(1)

  不知幾時，這小房內只剩下一老一少喝得正歡。

  許是郭玉珏平日里對她總諸多關照，謝遙在他面前倒是不拘謹，喝得上了頭，直接抱著搖晃著出了房門。

  她醉意朦朧，一時意動，足尖奮力一點，借著樹枝越到了一處低矮的屋頂上。

  從這裡看去，月牙兒高高掛起，後院一片靜謐，廊下燈火昏暗，樹影搖曳婆娑，微風吹來，令人神怡。

  謝遙坐在一側，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仰著，就著彎彎的月亮，喝了一大口，笑道，「老爺子，沒想到這閆州的夜，和京城差這麼多，我跟你說，京城的月亮又圓又大，跟個盤子一樣，可比這月牙般的好看多了。」

  郭玉珏身形矯健，跟著她出了屋，聞言大笑一聲，道，「丫頭，你這個月亮，還這麼多講究。」他負手而立，看著那一輪彎彎的明月，感慨道，「人就如這月亮一般，陰晴圓缺總有時，丫頭，月色雖好，但一人獨賞，豈不無趣?」

  他足尖輕點，人如飛燕般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她一臉怔然，似乎是有心事的模樣，不由好奇道，「丫頭?你這莫不是在睹月思人?」

  謝遙喝了一口酒，道，「我能思什麼人，這世上除了叔嬸，我還沒……」許是酒意熱涌，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停住，腦中不適宜的閃過楚昭的模樣來。

  明明來閆州，就是為了離他遠一點，可自從離開京城后，好像想起他的次數比之前越發的多，這是怎麼回事？

  楚昭……楚昭……

  謝遙默默在心裡念著這個名字，每念一遍，心底就一片酸然，突然之間就很想見他，可是見了他又不知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他是大人，是她這一輩子都夠不上的人。

  思念上頭，卻無法撲滅，只好又連飲了幾口酒。

  以前她不明白，不知道那些情緒，她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會為了一個人這般千百惆悵。

  那一份，就好像是壓抑了很久，突然一下子被人戳破，連自己都再騙不了自己。

  喜歡他，或許在更早之前，早到她還無所察覺的時候。

  她神情實在是太明顯了，郭玉珏是個過來人，猜了個大概，微微沉吟，笑問道，「丫頭，你在想誰?」

  想誰……還能想誰……

  謝遙默默的倚著，目光始終落在天上，就算是喝得再多，也不敢輕易說出名字。

  郭玉珏見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瞭然於胸，道，「讓老頭我猜一猜，莫不是楚昭那小子?」

  謝遙沉默，不知他為何要提楚昭，難道說自己臉上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她不說話，郭玉珏便知自己猜測不假，想著這二人將來，他怕是能喝上一杯喜酒，可又看謝遙一聽楚昭二字，神情不對勁，想了想，道，「丫頭，橫豎這裡也沒有旁人，你跟老頭子說句交心的話，楚昭那小子，你覺得怎麼樣？」

  「大人文武雙全，貌比潘安，人中龍鳳。」

  郭玉珏摸著下巴，點點頭，「你這評價倒也中肯，那小子能力強，辦事果斷，最重要的勢，心正。」

  謝遙聽他的話，隱隱對楚昭十分了解的模樣，不由問道，「老爺子，你好像很了解大人?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與楚家，那可早了，你別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漕幫幫主，但我和楚修儒可是生死的交情。」

  「楚修儒?楚昭的爺爺?」

  「說的就是他，當初他還只是一個道御史，因為參了一本，一路上被人追殺，正好遇上了我，救下他之後，一路把他送回來京城，你說，我叫楚昭一聲小子，過分不過分?」

  他既然與楚修儒認識，那叫楚昭一聲小子，確實不過分。

  謝遙點頭道，「不過分。」

  「後來……後來楚修儒官越做越大，我們之間呢，偶爾書信來往，仔細想想，相識這麼些年，我二人見面沒幾次，後來，便是一兩年才有一封信，也不說別的，就是問個安好近況，楚昭也曾來過閆州看望我，有時候路過，有時候特意來，一來二去那小子倒是和挽儀成了好朋友，說來也奇怪，自從二人成為好友后，我與他就斷了書信，最近一次的信，好像已是四年前的了。」

  謝遙聽得入神，郭玉珏寥寥幾句，將他與楚家的關係說得十分清楚，見他提起楚昭和郭挽儀，十分好奇，問道，「老爺子，你就沒想過讓大人當你的乘龍快婿嗎？」

  郭玉珏聞言，笑眯眯地將她的酒罈子奪過，仰頭喝了一口，道，「自然是想過，早年間我曾以為他二人有意，有心撮合，可誰知沒幾天，挽儀十分生氣的跑來找我，讓我不要再瞎摻和，她只把楚昭當成知己好友，毫無半點兒女私情。」

  謝遙一臉驚詫。

  郭玉珏道，「我當時也是你如今的這般神情，實在是想不通，楚昭那麼好的一個兒郎，挽儀居然不中意，很快我就想明白過來，感情這種東西實在說不好，我偌大的漕幫，以為門當戶對，可他二人都不情願，所以啊，情愛，是這世上最沒有道理的東西。」

  這話說得真對！

  謝遙在心裡給他一個大大的肯定。

  郭玉珏又道，「說了這麼多，丫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那小子?」

  謝遙神色微黯。

  郭玉珏一看，哪裡還不明白，道，「得，老頭子看出來了，你對他有意。」

  「這世上喜歡他的姑娘那麼多，不差我這一個，我又算什麼，怎麼敢肖想大人。」

  郭玉珏不贊同的皺起眉，道，「丫頭，你這喝了多少酒，怎麼就不能肖想，在這妄自菲薄，若論家世，確實沒幾人能與他相比，但你這丫頭心懷世間大義，大是大非面前絕不含糊，這一點，倒是與那小子不相上下，而且你問過那小子的心思了嗎？」

  「大人他好像對誰都一樣，也沒見他多看誰家的姑娘幾眼，正得有時候我都懷疑坊間的傳聞，會不會是真的。」

  郭玉珏問道，「什麼傳聞?」

  謝遙壓低了聲音，道，「坊間都說，大人喜歡的是男人。」

  郭玉珏聽到如此荒謬的，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