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曲聽雨
屋門有些悶熱。
楚九將一塊糕點吃完，道，「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他看了一眼楚昭，見他面不改色，心裡有些沒把握，猶豫試探道，「少爺，這糕，你吃不吃？」
吃與不吃，有什麼分別嗎？
楚昭放下水糯糕，淡淡道，「你喜歡吃你就拿去。」
楚九一時有些猜不透自家少爺的心思，看著那一碟水糯。
難道還是他做錯了？
楚九端起糕點，楚九埋首案前，語氣平淡問道，「謝遙的腳傷怎麼樣了？」
「快好了，想來再幾日就可。」
楚昭點點頭，抬頭看了一眼桌上，道，「司嬸今日做了什麼？」
「粉蒸排骨、荷葉包飯。」
都是撿著他愛吃的做的。
楚昭站起身，道，「吃飯吧。」
楚九又疑惑起來，往日里食盒往那一方，都是三催四請的，今日少爺卻主動要吃飯?
看來謝遙還是有些蹊蹺的。
楚九將飯菜端出來，坐在他旁邊，靜靜的等著，楚昭夾了幾口飯菜，不知想到什麼，頓了頓。
楚九見他神色微異，以為是飯菜沒做好，問道，「少爺，可是不合口味？」
楚昭搖搖頭，吃了一半，放了碗筷，又忙去了。
傍晚時分，吃過晚飯，又換了一身衣裳，謝遙一個人準備去夜集逛一逛。
京城繁華如斯，走馬觀燈，就算晚上，依舊燈籠高掛，人影擁熙。
滄縣和這裡比起來，確實一天一地，怪不得有那麼多人，做夢也想要來京城看一看。
「燈籠……賣燈籠咯……三文錢一個的兔子燈籠……燈籠……」
謝遙尋聲看去，只見一處攤上，老闆正晃動著燈籠賣力的吆喝著，那兔子燈做得極是精巧，令人一眼就心生喜歡。
她剛剛走近，正要伸手去拿其中一個，驀的，一旁伸來一隻手，兩隻手目的一樣。
二人皆頓住，雙雙抬頭。
那人一眼就認出了謝遙，笑道，「是你啊……」
但見此人身長七尺，一身青裳，手搖摺扇，一派書生氣打扮。
謝遙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跟著笑道，「好巧好巧啊……」
他左右看了看，含笑道，「你一個人逛夜集?」
「我的朋友有事，沒有時間來。」
謝遙終於想起來眼前的男子是誰了，不就是楚昭生辰那日見過的禮部尚書柳桑嗎！
等等，禮部尚書???
謝遙反應過來，正要行禮，柳桑道，「正好，我們三人一起。」
三人？
柳桑正要說話，突然看見了什麼人，招了招手，道，「阿昭。」
謝遙有種奇異的預感。
她扭頭跟隨柳桑的視線看去，只見人群中，楚昭著一身藍白相間的常服，腰間佩著一塊白玉，正負手慢行。
確實是楚昭！
這是自雁陽回來后，她第一次見到楚昭，感覺……
謝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知自己為何憑空有些緊張。
楚昭到了跟前，見她也在，眉眼帶著疑惑看向柳桑。
謝遙小小的虛行了一禮，道，「大人。」她又朝柳桑福了福神，補上剛剛的失禮，「柳大人。」
柳桑道，「大家都是出來玩的，就別這麼多禮節了，走吧，盼兒準備了新曲子，等我很久了。」
楚昭看了她一眼，跟柳桑走在了前面。
三人走到聽雨閣前，剛一進樓，立馬就有認識的小廝上來引路，大廳歌舞陣陣，琴瑟和諧，堂下坐著十幾個看客。
三人上了三樓，走到最裡間的一間屋旁小廝退了下去。
柳桑推開門，楚昭和謝遙跟著入內。
剛一入屋，便聞到一陣花香，味道不重，卻縈繞鼻間，再一看去，只見屋內兩側的架子上，皆是各色琳琅滿目的花，有些謝遙叫的上名字，芍藥、百合……有的她卻不認識。
珠簾內，有一道倩影正安靜坐著，案上擺著瑤琴，聽到響動，睜開眼，道，「可是柳大人?」
柳桑率先掀開了珠簾，坐到一側，含笑道，「叫盼兒姑娘久等了。」
那女子帶著面紗，看不清臉，可舉手投足間，卻賞心悅目不已，聲音溫婉，令人更想一窺紗下真容。
她朝楚昭略一低頭，算是行禮，道，「知音難覓，等一等，又何妨，來人，上茶。」
謝遙自覺坐在了楚昭身側，很快就有人送了兩壺茶來，一案一壺擺放。
盼兒頷首低眉，手指撥弄琴弦，行雲流水般。
謝遙不懂音律，聽得有些費解，但見柳桑聽得很是認真，也只好裝作認真聆聽的模樣，低頭一看，楚昭面前的茶杯是空的。
她提起茶壺，倒上茶水，輕拿輕放。
聽著像是什麼抒情的曲子。
她暗暗想著，偷偷去看楚昭，見他好像並沒有很認真在聽，遂靠近些許，小聲道，「大人，這位盼兒姑娘和柳大人……」
楚昭端著茶，聞言瞥了她一眼，道，「不該問的別問。」
謝遙見他不說，心想著自己又不知道哪裡惹他不快了，遂閉上嘴。
楚昭見她不吭聲，道，「傷怎麼樣了？」
謝遙頓時一笑，道，「好多了，若是大人需要，明日就可回去。」
他不說行不行，只是微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我不喜歡甜食。」
啊？
謝遙呆了一瞬，很快明白他在說什麼，道，「大人您不吃甜食?」她想了想，微怒道，「楚九騙我！」
楚昭用肯定的眼神看著她。
窗旁一人沉醉撫琴，一人專註聽曲，無人注意這邊。
謝遙頓了頓，小聲問道，「那大人，你喜歡吃什麼?」
「鹹的。」
謝遙笑道，「那我跟大人相反，我喜歡吃甜的。」
謝遙想了想，又道，「大人，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沒有。」
「我聽楚九說，近日您好像厭食，大人……」
謝遙的話，是真的多。
楚昭額頭直跳，忍不住打斷她，道，「你要是真關心大人我，那就拿出誠意來。」
「什麼……誠意?」
「比如，請我吃飯。」
謝遙微驚，她想起上次在外，楚昭隨便一頓飯就是好幾兩銀子……
「再不濟，你也可以做頓好吃的給我送來……」
正說著話，曲子停下。
二人噤聲，同時抬頭看去。
這一看，卻忍不住驚訝，一曲畢，柳桑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似乎在沉默。
盼兒看著他沉默，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謝遙小聲詢問，「大人，情況不對啊……」
看樣子，這二人有話要說。
楚昭站起身，道，「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楚昭就先行告退了。」
無人說話。
謝遙立馬跟上他，二人出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