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談笑言生死
那人看著年紀不大，大約三十左右，面相儒雅溫和，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著，眼梢半挑，衣裳披著有些凌亂，露出半個胸膛。
他看起來很驚訝，隨即站起身來，帶著七分笑意，「我道是誰，原來是楚大人大駕光臨，我這條船可真是蓬蓽生輝啊。」
「不是楚某想來，而是這位……」楚昭看了一眼正垂目低眉的嚴華，「這位嚴大人，熱情得很，硬是要我上這一趟船，他還說了兩句很有趣的話，梁大人，可有興趣聽聽?」
男人攏起衣服，慢慢走了下來，道，「哦?楚大人居然這麼給他面子?我父親七十大歲的壽宴，邀請帖上可寫了你楚大人的名字，可你，是半分顏面也未給啊，連個禮都沒到，我倒是好奇，他說了什麼，竟能請動你楚昭上船來。」
謝遙聞言，心中一動，微微抬起頭來。
這位，難道就是梁王嫡子，梁鼎和?
楚昭負手，目光依舊落在舞姬身上，唇帶三分笑，道，「不如這位嚴大人，你來告訴梁大人，你是怎麼把我請上船的。」
早在一開始，嚴華臉色的臉色就隱隱不對，此刻聽聞，更是唰的一下慘白起來。
到了此時，聰明人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楚昭上船劫了人，被嚴華攔住強行帶了回來，其實也不能怪嚴華，要怪只能怪他不認識人，雖然高懷勉在此，可是一邊是惹怒他的風險，一邊是得罪高懷勉，嚴華自然選擇效忠他，若今夜他帶回的不是楚昭……
可是沒有什麼若，嚴華帶來的是楚昭，一切，又變得不一樣了。
嚴華顫巍巍的猶豫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楚昭見狀，笑道，「嚴大人的口齒好像沒有剛剛那麼伶俐了，莫不是突然病了?」
梁鼎和聞言，微微斂了笑，以他對楚昭的了解，他若是揪住一件事情不松，那此事定有什麼不對之處，他問道，「怎麼說的？」
嚴華怎麼敢再說一次，再糊塗，此刻也已經明白過來，貴人口中的楚大人，到底是誰了。
怪不得，怪不得河道總督高懷勉居然深夜到此，還一同上船，高懷勉此人，脾氣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還是武將出身，一般人真的使喚不動他。早年高懷勉的父親曾得楚閣老提攜，官運亨通，為他的為官之路鋪了一個完美的前景。
京城刑部侍郎，下一任刑部尚書的最大得算者，楚修儒的獨孫，楚昭。
楚昭見他手隱隱發抖，猶裝不知，道，「這位嚴大人，說今天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要帶走我的人。」他輕笑一聲，看向身旁的人，道，「梁大人，你真是好大的威風，你的手下，更是好大的膽子，楚某簡直佩服不已，這番話，待回京之後，我定然要說與聖上玩樂玩樂。」
梁鼎和臉上已經沒了笑意。
這句話，可大可小，要看是誰說的，若是楚昭說的，依照皇上對他的印象，在早朝隨意提及，那父親的臉面可就不好看了。
梁王嫡子，藐視天威，大者皇帝罰，小者父親斥責自己一番，還要到皇帝面前去請罪，無論是哪一種，都會令皇帝對梁家，更生芥蒂。
嚴華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梁大人，楚大人，在下那是無心之過，我……」
「當然。」楚昭打斷嚴華的話，道，「梁大人，若是能好好懲治一下你這個不聽話的下屬，今夜這船，就當楚某沒來過，話，我也沒聽到。」
「大人饒命啊大人！」
她驀然想起楚昭剛剛的話。
我這一去，你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梁鼎和揮了揮手，曲止舞聽，連屏風內，也沒了動靜。
一時間，靜可聞針落。
他往前走了兩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嚴華，權衡思量，道，「來人！」
外面立刻就有人傳喚而入。
「將嚴華拖下去，縫住他的嘴，丟下河去。」
「大人……大人……梁大人！」
謝遙心底一片涼意，眼睜睜的看著嚴華被人捂住了嘴，拖了出去，她心底隱隱在想，或許這只是梁鼎和的……
「啊！」
外面響起嚴華的慘叫，凄厲無比，猶如剜心刮骨之痛一般。
有人不由向欄杆旁靠去。
聲息漸弱。
很快有人來回稟，「大人，人已經丟下去了。」
梁鼎和這才轉過身來，笑道，「這樣，你可滿意?」
楚昭亦笑道，「梁大人，手段果然非常人能比，楚某佩服。」
他們見面不過一會的功夫，言談笑語間，就定奪了別人的生死。
謝遙不禁自問，有一天，她會不會也落得和嚴華一樣的下場，若是有一天，她惹惱了楚昭，是不是他也這樣輕輕鬆鬆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謝遙覺得脖頸一片陰涼。
衙門殺人，都還要開堂定罪，可他們，只憑一張嘴就行了。
謝遙這幾天生出的錯覺，什麼楚昭面冷心熱，平易近人、待下屬好之類的，在這一刻，通通被粉碎了。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哪怕平時他身邊沒有那些左擁右護的下屬，可楚昭就是楚昭，他們，並不屬於一個世界。
謝遙，想要活得長久，就要遠離他，遠離這些高高在上的人。
「今夜多有打擾，楚某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楚昭說完，率先邁步，謝遙正欲跟上，只聽得他道，「等等。」
梁鼎和走回高座之上，自倒了一杯酒，端起，他盯著琉璃酒杯，道，「你可以走，她，得留下來。」
她，指的自然是謝遙。
謝遙心裡一個疙瘩，忍不住看向楚昭，此時此刻，她真怕楚昭一個扭頭，就把她留在了這裡。
楚昭回身，蹙眉道，「梁大人這是何意，這是打算跟我搶女人?」
「你的女人……」他幽幽轉著酒杯，看向楚昭，「京城誰人不知，你不近女色，世人都在傳，楚閣老的嫡孫，莫不是有什麼龍陽之好，或者難言之隱。」
「這要是你楚昭的女人，你大可帶走，我給你這個面子，可這若是你拿來搪塞我的話，楚昭，你莫不是以為，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