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撲朔迷離
李明山說他外出遊歷四年,主持說他是第一次來這。
那夜伸手不見五指。
謝遙目光微變,定了定神,看向楚昭,月光下,二人相視而立。
她身形嬌小,語氣卻十分肯定,道,「大人,有蹊蹺。」
主持尋燈去了,這庭院內只有他二人。
「李明山那一夜,或許並沒有喝醉。」謝遙道,「燈火照路,月色皎潔,我尚且會被絆兩次,一個外出四年第一次歸來的人,一個連青山寺都沒來過的人,那麼黑的晚上,他喝了那麼多酒,居然能準確的找到宛秋平的住所,又安安全全的進了屋。」
謝遙繼道,「李明山曾說過,他們發生爭執,是上山的第一天,按道理來說,李明山不該對青山寺的路如此熟悉才是,鳳州門檻加高,是這兩年的事,他怎麼會知道?又怎麼在醉醺醺的情況下,平安跨過這道門檻?
除非,他對青山寺極為熟悉,又或者,他根本沒醉。」
難道李明山真的是殺人兇手?
可是仵作的話不會假,酒館和僧人也確確實實看到了李明山。
火已滅,二人踏進屋內,微弱的月光映著屋內朦朧的環境。
謝遙取出火摺子,點亮了桌上的殘燭,屋內瞬時明亮起來。
這禪房極為簡易,一床一桌,桌靠窗,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瓶已經枯萎的花枝,一杯涼茶還擺在原處,狼毫筆側放一旁。
謝遙拿起那支毛筆,筆尖沾著已乾的墨汁。
這裡曾有人寫過什麼東西。
椅子整齊擺放,床上的被褥疊得乾乾淨淨。
楚昭見她眉頭微蹙,想要開口問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又怕打斷她,便靜靜地隨著她的目光落在床上。
被褥……
楚昭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按照主持的話,這間屋子一直保持著原樣,那天剛剛入夜,宛秋平借口說身體不適,回屋休息了,既然回屋休息,被褥又怎會整整齊齊的,雖是夏天,天氣酷熱,但人一旦上床,就算不蓋被褥,按照習慣反射,定然是要扯被子的,蓋不蓋,那另當別論。
這屋內物件整齊乾淨,顯然未經歷過什麼打鬥。
謝遙的目光又落回筆上。
沉思片刻,她開口道,「大人,您說,那夜宛秋平,在這裡寫了什麼?」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主持的聲音,「這個我知道,那天宛施主寫了一封家書,托老衲代交給其夫人。」
謝遙疑問道,「家書?」
楚昭問道,「入夜時,主持還見過宛秋平?」
主持拿著燈籠步入屋,道,「不,那封家書,是快傍晚時分寫的,當時我二人正在後院說話,他突感不適,老衲擔憂,便送他回屋,信寫的時候,老衲也在場。」
「那主持可知,信上寫了什麼?」
「知道,了了一句。」主持嘆了一口氣,道,「勿念勿掛,信上就這四個字。」
主持頓了頓,又道,「宛施主寫這封信時,神色似乎有些怪,極為凝重,又有些決絕之意。」
謝遙又細細打量了屋內,再也看不出什麼眉目,三人出了屋子。
主持道,「二位連夜趕來,想必還沒用過晚飯,老衲命人準備了些齋飯,如不嫌棄,就請留在寺內用些齋飯吧。」
楚昭聞言道,「多謝主持。」
有僧人前來引路,帶二人去了另一處廂房,很快端上來四個素齋,兩碗米粥,連點葷腥也沒有。
忙碌半天,二人皆有些餓,哪裡還講究什麼葷腥不葷腥。
吃過飯,自然留宿在青山寺中。
主持給他們安排了兩間廂房,正挨著的,夜色已深,謝遙去給楚昭打水。
她尋到井水,打了大半桶,回院時,只見夜色中,有人輕聲嘆息。
謝遙被這一聲無限惋惜的嘆息聲吸引,不由抬眼看向聲音出處,只見不遠處一座小亭內,正襟危坐著一個老和尚。
他大概五六十的年紀,著一身明黃的和尚服,閉著目,右手慢慢的捻著一串佛珠,看上去頗有些佛家道行。
謝遙想了想,放下水桶,走近亭子,問道,「你是青山寺的老主持吧?」
那和尚聞言睜開眼,眉目慈祥,笑道,「姑娘好眼力。」
謝遙笑道,「我這算什麼眼裡,主要是你,往這一坐,我看著就很……很莊重,比剛剛的主持還要有氣度,想來除了老主持,也不會有旁人了。」
「阿彌陀佛。」老主持念了一句,道,「姑娘,上山來查鳳州知府一案?」
謝遙點點頭,坐了下來,「原來老主持已經知道了。」
「宛大人一心為民,他的事,老衲自然掛記。」
謝遙道,「宛秋平為官如何?」
「清廉正直,剛正不阿,好官!」
謝遙點點頭,又問道,「宛秋平死的那天晚上,你見過李明山?」
「三更天,見過。」
「這麼晚了,老主持還沒睡?」
他聞言悠悠一笑,停下手中的佛珠,將其串在手腕上,道,「姑娘想說什麼?」
「只是好奇,三更半夜,你居然沒睡。」
「賞月。」
謝遙笑道,「那夜夜色漆黑,哪裡有什麼月?」
被她拆穿,他也不在意,猶自老神在在的微笑,道,「只要心中有月,便能賞。」
謝遙搖搖頭,似是不贊成他的話,卻沒有再追問下去,站起身來,「天晚了,我家大人還等我打水回去呢。」
她站起身,老主持便隨她起身,阿彌陀佛了一句,道,「替老衲向楚施主問好。」
謝遙點點頭,提著水桶沿路返回。
到了院內,將水燒熱后,她試了試水溫,這才端著推門而入,道,「大……」
人字卡在嘴邊,謝遙瞪大了眼,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轉過身去,慌道,「大大大……」
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了,顯然被嚇得不輕。
楚昭正繫上衣服,面無表情道,「好好說話。」
「大人……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您在換衣服,我……我我……」
「我什麼我,水端過來。」
謝遙聞言心一送,扭過身,將木盆放在桌上,從架子上拿了干毛巾,浸了溫水,遞給他,忍了忍,好奇道,「大人,您受傷了?」
剛剛匆忙一瞥,她清楚的看見楚昭胸前有紗布包紮。
楚昭接過毛巾,恩了一聲,擦了臉,走到水盆旁洗手。
謝遙將毛巾擰乾,待他洗好手,復將毛巾遞給他擦乾手。
她這才出門將水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