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小佛祖。
望不到頭東邊處,一絲晨曦微光探出,將夜最後的一縷黑暗驅去。些時,綿綿起伏的經聲回蕩著,早以環繞青山寺四周。
一位身披袈裟,掌中掛佛珠的老和尚,身立廊間。這和尚法號——磨空,身形肥碩,滿臉黑須。他倘若未出家,剃髮念佛,相貌定與林中惡匪無一二。
此時的磨空光禿髮亮的大腦袋上青煙環繞,如同熱鍋上螞蟻般,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很是浮躁,時不時拳掌雙擊。
受盡折磨的磨空,此時內心中萬馬奔騰著。心中嘀咕著:都什麼時候了,這小佛祖怎麼還未起床!全院的早齋都等他呢!
磨空越想越氣,鼻中噴氣連連。剛看見一名手持掃帚的年輕和尚從遠處走來,立馬揮手將其呼喚而來。
「磨空師叔有何吩咐?」和尚勝德掌因跑過急,雙掌立於額前,連喘帶氣地問道。
「勝德,你先放下手中的活,去將鐘敲一遍。」磨空雙手向後環扣,臉色差到了極點。
勝德偷偷看了磨空一眼,見其眉頭緊鎖臉色帶青,也不猶豫便向鐘樓跑去,跑得火急火燎,生怕肚子受罪。
「咚咚~!」
鐘聲起伏,念經中的和尚們都停下,猶豫了一會兒,數息過後,經聲再次朗朗而起。
這突襲而來的鐘聲,大家都習慣了。都有些擔心自已的肚子,儘管從八戒勺中出早齋睌齋跟豬食沒什麼兩樣,甚至比豬食還難吃,但佛祖也要吃飯!
勝德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一連就是好幾下,生怕八戒師弟沒聽見,聽不到。
到時候,過了早齋的時辰,肚子受罪不說,准被磨空師叔怪罪。
如果到時,八戒師弟執意不起,那就怪不得自已了,反正這鐘聲夠大大家也能聽得到了。
勝德看了眼天色,喃喃自道:「距離早齋的時辰越來越近,鍾我也敲,不知八戒師弟起來沒……」
「哎!我說怎麼來著。」勝德興奮至極,拳掌相擊著,差點跳了起來。
一名身高平平,身穿衲衣,烏髮雜亂不堪,十五六少年小生,吹著響哨搖頭晃腦著,腰間插一把黑厚菜刀,身背大竹筐,慢悠悠的向勝德走來。
此人就是勝德期待已久的,青山寺「大廚」——朱子清,法號八戒。
「嗨,八戒師弟早!」勝德嬉皮笑臉的打了個招呼。
朱子清無精打彩的伸了個手,咬字如金的說道:「早~」
「八戒師弟,你這是要去拔菜?」勝德大步流星走了過來,直接抓住朱子清的手,向前拉。
「時間不等人!全寺上百張口等著你呢!師兄我隨你去!」勝德十分了解這位師弟,等他這一趟回來,天都快黑。
「師弟你走快點!」勝德有些不耐煩。
朱子清見勝德師兄拉拉扯扯地,翻起白眼,嫌棄的罵道:「你這禿驢,欣賞下風景都不會嗎?」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大冬天的何來景色,共你我二個賞?」勝德沒好氣的說道。
朱子清見這禿驢急了,好玩,裝模作樣的說道:「依~師兄這你就不懂了,我好生道來你聽聽……」
不到半個時辰,二人便已在回寺的路上。朱子清雙手向後環扣,吹著響罩,健步如飛的前進著,時不時轉頭向後望,催勝德快點。
勝德這禿驢彎著腰背著滿滿一筐白蘿蔔,本就瘦弱他像扛著五指山似的,艱難的前行著,儘管滿頭大汗,卻依然忙得不亦樂乎。
「把菜放這吧。」朱子清找了個板凳坐了下來,哀嘆道:「啊,累死小爺了。」
勝德老老實實的將滿滿的一筐菜放在了朱子清指定的地方,汗也不擦一下,嬉皮笑臉的傻站在原地。
「額,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吧」朱子清翹著二郎腿,甩了甩手,想將勝德打發去。
「那個……那個……」勝德有小娘們似的,有些不了意思,手揉著肚子,難以表達自己想說的。
朱子清奸笑挑了挑眉頭,一臉你懂的。勝德拼了命地點著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大步流星的向火台上的蒸籠走去。
勝德隔著蓋子都能聞到饅頭的香味,咽了口唾沫,揉了揉手,迫不及待的將蒸籠上的竹制蓋子掀開。
白濃濃的水蒸氣向勝德撲騰而來,夾著几絲麥香的水蒸氣鑽入勝德的鼻孔,勝德也不顧肌膚被燙傷,貪婪的吸著,拼了命的吸著。
勝德的神情變化多端,有時如天上人間般的快感,有時如煉獄般的折磨……
數息過後,勝德終於從夢境中醒來,覺得這般失態有些尷尬。看著白花花的饅頭上沾著幾滴似油似水的東西,更垂流三尺。
勝德的腦袋自水蒸的作用后,變得更加光亮。只見他屏住呼吸,緩了緩,牙齒陣陣發響,看向朱子清,手指了指自已。
朱子清坐在板凳上,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到十分大氣,甩了甩手,意思是你隨意。
勝德激動的全身發抖,一年了,整整一年了!真真的八戒師兄回來了!
勝德猴急猴急地將手向籠內伸去,籠下熊熊大火升著,此時的饅頭熱得跟火紅的炭火沒啥區別,勝德顧可不了那麼多了,儘管饅頭被他拋來拋去,依然沒捨得扔下。
勝德覺定了,他要替佛祖,收了這個手中的「妖孽」!
火熱般的饅頭被勝德送進嘴中,饅頭軟中帶彈,濃烈的麥香味燃燒起勝德的神經。
一道閃電般的觸感快速從勝德腦門內一驚而過,他彷彿回到了兒時在麥田裡狂奔,勝德咬了第二口,頓時渾身顫抖,泣聲升起。
朱子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有沒有那麼誇張?!就算難吃也不至於這樣吧!
「喂!勝德師兄你也不至於這樣吧!是你自己要吃的,怨不得我呀!」朱子清無奈的搖著頭,拍了拍勝德的肩膀,像在安慰一個嬰兒似乎。
「嗚嗚~八戒師弟,嗚~」勝德嘴裡叼著盡剩一半的饅頭,緊緊抓住朱子清的雙膀,終是忍不住,緊緊將朱子清抱著,含情濃濃的放聲大哭起來。
朱子清對勝德的舉動有些措手不及,不知何以言表,任由他哭天喊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