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全死了
她遠離塵囂太久,對這幾年外界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一概不知的。
袁雨夢沒有發覺常芸的異樣,氣鼓鼓地繼續說了下去。
“你說這上麵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以為勞民費財地修個那玩意兒就可以抵禦羯國了?還真是異想天開呢!”
羯國?常芸蹙眉:“邊疆又有動靜?”
袁雨夢挑起眉毛:“哎喲我的姑娘哎,你不知道羯國又蠢蠢欲動的事情?他們沉寂了這麽些年,結果不知道聽見了什麽風聲,居然又來打我們雲國的主意了!”
常芸沉了麵色。
五十年前的那場天德之戰,雲國和羯國都死傷嚴重,雲國雖勝,但休養生息恢複國力也花了不短的時間。
沒想到,自己在野女穀無憂無慮了三年,外界竟然發生了這般的大事。
由此看來……
“除了修長城,上頭還有什麽動靜?”她沉聲問道。
“當然是征兵啦!”袁雨夢大叫,臉上帶了憤憤然的神情,“我還聽說,就連巫女也被牽扯其中了。一些巫族世家開始加強訓練體術,耍劍弄棒的,別提有多緊張了。”
常芸咬牙:“那……三大家族呢?”
“三大家族?你是說王、餘、吳三家?哎,我看你什麽都不懂的樣子,我就這麽跟你說吧,現在啊,可再沒有三大家族這個說法了……”
什麽?
常芸睜大了眼睛。
“姑娘此話何解?”她的聲音有些壓抑的顫抖。
袁雨夢沒有看她,可是望向了那蒙蒙的雨簾。似是想起了什麽,她輕歎一口氣,緩緩說道:
“現在……已經沒有餘家了。”
常芸手一抖。
她慢慢地轉過頭,看向袁雨夢。她的眼睛如同兩個黑洞,懸在白慘慘的臉上,原本殷紅的嘴唇灰白一片。
“你再說一遍。”
“什麽?”袁雨夢還沉浸在回憶裏,沒有回過神來。
“我叫你再說一遍!”
常芸突然厲喝。
袁雨夢被嚇了一跳,定定地看著常芸。她明明……不是一個被人這般對待還不會回嘴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卻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我……我說,餘家已經沒了,沒了,全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嗯。”
常芸點點頭,僵直地站起,抓起蓑帽,步履有些虛浮地走進了雨中。
雨很冷。
卻不及她心中一分。
一種久違的戾氣,縈繞在她身體四周。
“欸,欸,你等等我啊!”袁雨夢起身來追。
常芸沒有再看她一眼,也沒有再說一句。
一行兩人,往淮陽郡趕去。
一路上,無論袁雨夢如何插科打諢,嬉笑逗罵,常芸都無動於衷。久而久之,袁雨夢心中也有了氣,一把抓住常芸的胳膊就厲聲問道:
“你這人到底怎麽回事,先前不還好好的嗎,現在怎麽一副死人樣子?”
最開始她看常芸一臉淡笑從容的樣子,還以為是個好相與的呢,沒想到就這麽會功夫,居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聞言,常芸終於有了一點反應,抬起頭來看她。
她的眼睛裏滿是血絲。
這一看,卻讓袁雨夢滿腔的怒火都發不出了。她聲音軟了下來,不自覺地帶了一絲討好的意味:“咳,你倒是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啊……”
“你先前說,餘家全死了。”
袁雨夢一愣,隨即擺擺手:“原來是這事啊!嗯,怎麽說呢,也不算全都死了,也是留了一些人來,但餘家卻是徹底敗落了,現在這光州就隻有王吳兩家分庭抗禮,唔,這樣說也不對,應該是王家一家獨大……不過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啦。怎麽,你認識餘家的人?”
常芸苦笑。
豈止是認識。
三年之前,她和餘沐兒因為餘桃的事情有過不算爭執的爭執,從那之後餘沐兒便再也未曾與她說過話來,而她又因為複仇緊迫,便全然沒將它放在心上。
那之後便是不見天日的逃亡。她曾想過要回去看看,但穀裏的女人都來勸她,語帶擔憂地說王家心狠手辣,她一旦露麵,定饒不了她。
不僅饒不了她……也饒不了她親近的人。
從那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動過出穀的心思。
可誰能想到,三年之後,她卻從別人的口中聽聞了這“親近之人”的故事。
寥寥數語,卻讓人痛入骨髓。
“沒事,再過半日就到淮陽郡了,你到時候仔仔細細地打聽就是!不過別怪我沒告訴你啊,這事要打聽也得偷偷地來,這麽久了,這事還真沒個確切的說法……”
常芸點頭:“明白了。”
“這樣才對嘛!”袁雨夢手一伸,又搭在了常芸的肩上,“就快要到了,開心點!”
常芸搖頭,不再說話。
果然如袁雨夢所說,半日之後,她們抵達了淮陽郡的城門口。袁雨夢一聲接一聲地讚歎淮陽郡的恢宏繁華,常芸卻覺得,這城,比三年前變了許多。
到底哪裏變了呢?
思來想去,常芸隻道是她自己變了。
她不再是一心為父報仇的半大丫頭,現在的她,是年近雙十的成熟女子。
她變得沉穩。盡管這沉穩,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她轉頭對著袁雨夢說道。
袁雨夢撓撓腦袋,麵色有些羞赧:“那個,我出門太急,身上沒多少銀兩……不知,咳咳,我能否跟你一起?”
常芸沒說話,而是丟給她一個錢袋。
“後會有期。”
她轉身快步離去。
她走得急,按照腦海裏的模糊記憶找尋餘家的位置。幸運的是沒過多久,她就在拐過一個拐角之後看見了記憶裏的那個地方。
她睜大了眼睛。
那曾經古樸大氣的餘家大宅,如今卻殘垣斷壁、破敗不堪;寫有“餘”字的匾額不知去了何處,那巨大的金色鈴鐺也掉落在地,上麵被人用利器劃出了道道痕跡。
而最醒目的……卻是那道長約一丈的巨大裂痕,斜亙在大門和牆垣之上。像是有人用難以置信的磅礴力量,生生地將其劈開。
常芸死死地咬緊牙關。
她見四周無人,身形一躍,翻牆潛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