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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女帝暗示(1)

  女帝不準。


  我隻得袖著手又與王喜在外麵候了多時,逐漸到了正午,那一團紅彤彤的太陽刺得我眼睛都被細汗糊住,終於聽見殿門被人從內緩緩拉開,陸景候從裏麵輕輕掀袍跨出來,什麽也沒說,定定朝我看了一眼便走了。


  我不敢高聲喧嘩,隻得追過去扯了他袖子道,“你要去何處?”


  “回府。”


  “此刻?”


  我一腔惶急似乎也沒有太影響到他,他神色並沒有太大改變,直直看了前方似乎與我是陌路人,我道,“你等等我,我去與陛下說一聲,隨你一起走。”


  他道,“不必了。”


  那一輪紅日不知何時已被厚雲遮蓋,王喜在我們身後嘀咕了一聲道,“這節氣,總是不經意便下雨了。”


  我死死看住他,不肯鬆手,“你身體還未大好,便讓我一齊去罷。”


  “不必。”


  他將我手不輕不重不偏不倚往下一拂,我還微微彎著腰哀哀著望他,雙手卻是猝不及防地重重打到膝蓋上,那一瞬的疼痛有些讓我茫然,再回過神來,他已是身形淡出我的視線極遠。


  王喜走到我身後來輕輕捅了我肩膀,“小順子說了,他那倆家仆倒是忠心,昨兒回府去今早上又在宮門出候著了,他回得去,你不必擔心。”


  我眼底有些脹,卻隻能露出笑來道,“嗯,我不擔心。”


  他見我死死盯住遠處那一抹白影不放,扶住我肩頭將我轉了身道,“快進去,陛下等著問你話呢,你莫要強嘴,陛下怎麽問你好好答就是了。”


  我心裏微微有些暖,將他的手拍了拍,笑道,“知道了。”


  他將我臉一扭,“是了,就該這樣笑嘛。”


  因著外間天氣有些變,殿內早有宮侍將燈盞燃了,四處都是燈火通明,映著女帝坐在書案前的那一方身影有些影影綽綽。


  我走進去跪下道,“參見陛下。”


  她頭也未抬,隻顧看著奏折,我等了半晌未有回應,也不敢自行起身,硬著頭皮又叫了聲,“小官參見陛下。”


  她卻是將折子往麵前輕輕一扔,整個人往椅背上靠去,凝眉來看我,“倒知道你是個臣子了?”


  我一時回不過神來她到底意指為何,隻得又俯首拜倒,“小官惶恐……小官實不知……”


  她輕哼了聲,言語中倒沒有多少慍怒,“我讓你去陸府是打探消息的,你可倒好,喂了那陸景候吃了點迷魂藥,他竟要朕給他把那一紙婚約給取消了。”


  我低頭道,“陛下明鑒,陸景候本來是想趕我走的,並沒有對我起過別的心思。”


  她道,“那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不夠了,長得這麽個標致臉蛋,還不會拿來物盡其用。”


  我不作聲。


  她道,“你起來罷,若是跪出個好歹,一是那些諫官要說朕不體諒忠臣,二是那姓陸的,隻怕要對朕愈發著惱了。”


  我忙道,“陛下言重了,我這幾日見陸景候言行尚可,並不是如那些張狂之徒的。”


  “嗬,”她竟是冷笑出聲來,“你涉世未深,可知世人常有一句話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我喉間像被鈍物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她負手繞過那一方書桌緩緩走至了我的跟前與我麵對麵道,“你知他家宅幾許良田幾何?你知他輕輕拂一拂袖子便可翻雲覆雨?你可知,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讓人要琢磨上好幾個時辰的?”


  我垂眉盯著地麵不出聲,她道,“怎麽?說中你心事了。”


  我搖搖頭,她又道,“你與朕當年的性子有幾分相似,故而朕對你有些上心,不然,早把你送給李見微弄死當作賣人情了。”


  我知道她說的話是真的,緩緩道,“我前日去定國公府看她,她似乎有些半瘋的樣子了。”


  “那也是由得她自己造化,”女帝重又坐下,漠不關心道,“從前朕還是小丫頭的時候,她總與朕處處過不去,如今朕成了君臨天下的帝王,她卻還是個小小郡主,何況這郡主之位,還是朕給她封的。”


  她搖頭嗤地一笑,“可知這天底下,總把自己往死胡同裏逼的,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我不忍心,輕聲問女帝道,“陛下,那她與陸景候的婚事……”


  “朕自然不能依了那陸景候,否則出爾反爾,讓天底下的人如何看朕?”她說到此處竟是抬眼狐疑看了我,“你從前說過以前與他不是舊識,他為何對你如此上心?”


  我怔了怔,不得要領,她道,“你知他如何與朕說?”


  我隱約要猜出答案,卻還是搖頭道,“臣不知。”


  她輕笑了聲,看向我的眸子裏似有雷霆萬鈞,“他道,他的心上人本是你。”


  我腿一軟便跪了下去,女帝麵上似笑非笑,“可是朕又如何得知他說的是真是假,總之,他與李見微的親事,是鐵板上釘釘,再跑不掉了。”


  我愣著與她拜了一拜,“陛下英明。”


  我這嘴角裏有笑,卻是苦不堪言,一時不敢抬頭讓女帝看見,她今日卻是像了結了一樁心事心情甚好的樣子,又是開了話匣,“你回來宮裏的前一夜,陸府是不是起了大火。”


  我身子一震,莫非果真是女帝讓人去縱火不成。


  她拿食指在桌上叩了一叩,“朕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倒是膽子大,竟敢懷疑起朕來了。”


  我不敢怠慢,忙道,“臣不敢。”


  “朕對這世間的事都了如指掌,別提還是在京城裏朕的眼皮子底下的陸宅。”


  我聽她言語裏甚是自滿,也是附和道,“多虧陛下心細如發,才管得這天下太平。”


  她笑了一聲,“你倒是嘴甜,與朕說說,那日的火你懷疑是誰放的?”


  我不敢亂猜,低了頭裝小,“臣愚鈍,當夜隻是被人叫醒才去救火,並不知那火是何時燒的,也不知那火,是誰人放的。”


  她笑了笑,“直說便是,朕準你無罪。”


  我低頭道,“或許是陸景候在生意上樹敵頗多,引了旁人不滿前來縱火。”


  她道,“那何以隻燒了東廂?既是他仇敵前來,自然隻揀他陸景候住的主宅燒才好罷?”


  她笑了又道,“朕若說,那火就是陸景候他自個賊喊捉賊,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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