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風雨欲來
蘇佰樂完全沒有再看春燕一眼,轉身就跟在納蘭文山的身後朝外走去。
兩人出了門,天色還沒亮,一陣冷風吹來,蘇佰樂打了個寒顫。
她下意識地將雙手攏進了衣袖,又瑟瑟地將脖子縮了起來。
納蘭文山搖了搖頭,解下自己身上的貂皮裘衣給她披上,又將帶子替她系好:「怎麼這次這麼冒失?幸好我都打點好了,要不然吶,你可別哭鼻子。」
蘇佰樂抽出手摸了摸鼻子,有了他的這件貂皮裘衣,她的身子暖和多了。
她瞪了納蘭文山一眼:「我像是個那麼愛哭的人嗎?」
自己從來都沒有在他們任何一個人面前哭過好吧?
「是是是,我的蘇大小姐,現在你還回林府嗎?」納蘭文山不想和她爭,順著她的話說道。
蘇佰樂的眸子忽然就清冷了些,半晌才悠悠地說道:「林員外一天不死,就難消我心頭之恨。」
話語里淡淡的,聽不出有什麼感情波動。
納蘭文山陪著她走了一段路,最後,他們站在老字號葯膳的門口,納蘭文山抬頭望了一眼,笑道:「這香河鎮還真是小啊,怎麼就到了?」
蘇佰樂搖頭,忽然問道:「那個大人……」
納蘭文山上前伸手推開了門,說道:「要不要進來喝一杯熱茶?凍了一夜,我可受不了了。」
蘇佰樂抿著嘴,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鋪子。
一進到鋪子里頓時就暖和多了。
蘇佰樂自然而然地就將身上的貂皮裘衣脫了下來,輕輕地抱在了手上。
她沒有急著入座,只是愣愣地看了納蘭文山一眼:「納蘭,這一次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謝謝你了。」
如果不是他有先見之明,自己這一次,在衙門那邊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納蘭看了她一眼,提醒她道:「現在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你知道不知道,每一年的冬天,香河鎮都會面臨一次大難?」
蘇佰樂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大難?是流民嗎?」
仔細一想,蘇佰樂又覺得不對。
香河鎮里有軍隊鎮壓著,又在這裡設有一個衙門,應該沒有流民會眼瞎到這種程度。
納蘭文山看著她,輕哂道:「聽你這句話,我都有些懷疑你是不是香河鎮的人了。」
蘇佰樂笑著坐了下來。
這個納蘭,自己不坐,他也不說。
老是這麼站著倒也無所謂,但是,不管怎麼說,大冷的天還是坐在火爐邊才舒坦啊!
納蘭文山給她倒了一杯水:「來,喝杯水暖暖身子。」
蘇佰樂接了過來,抱著杯子淺淺的抿了一口:「你還沒說香河鎮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納蘭文山盯著她:「你這麼多年真的就一丁點兒的消息都沒聽過?」
蘇佰樂搖頭:「這一時半會的,我怎麼會想得起來?」
「天寒地凍的,除了雪災,還能有什麼?」
納蘭文山打著啞謎,說完了,只是盯著蘇佰樂出神。
蘇佰樂腦子轉得很快,她突然捂住嘴:「你是說……」
大雪封山,香河鎮十里八鄉都不能從事農業生產的工作,很多行業都因此而受到了影響。
那麼,人如果真的餓久了,的確是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來的。
像她以前在北疆就曾經遇到過,突然爆發的流民們在城裡沒搶到東西,最後,只能易子而食的大有人在。
而這些人最令人頭痛的,還是他們一旦發起狠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對當時的北疆城的原住民們造成了各種各樣令人髮指的破壞。
**辱掠,燒傷搶砸,幾乎就沒有他們不幹的。
就連鎮守北疆的將軍都束手無策。
後來,還是靠北疆城主打開了糧倉,開設了好幾個粥鋪,才讓流民們的暴行有所緩解。
而今天,納蘭文山突然提到這一件事情上面,蘇佰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只能是流民了。
當然,香河鎮屬於內陸城市,相對於北疆那種邊界城市而言,周邊就算出現一些流民,在很大的程度上都不會像北疆的人那樣無惡不作的。
至少,他們在原本就富庶的地方過得並不錯,如果不是實在過不下去,他們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可是蘇佰樂沒想到的是,其實香河鎮里之所以會同時存在兵營和衙門,在很大的程度上就告訴了她,這裡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寧靜祥和。
納蘭文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樂樂,你想到了什麼?」
蘇佰樂又喝了一口水:「你可不要忘記了,這裡是內陸城市,並不是像北疆那樣的邊界城市。在邊界城市,只要出了城門就可以說是到了他國。而在這裡,出了城門,依然還是九州上國。」
納蘭文山笑了笑:「你的想法真是太可愛了。」
他忽然住了笑,如數家珍般地說道:
「太康三年秋,九州大旱,數以百萬計災民顆粒無收,數十萬災民湧入京城,最後,被京城太守斬殺幾萬人。」
「太康七年冬,行州現冰災,數以十萬計民眾受災,凍死牲畜無數,朝廷雖及時發放災銀用於購買棉被棉衣助民眾們過冬,可無奈,當時行州太守貪贓枉法,私自扣發糧款,致一萬二千人凍死。后因災民們湧入行州城,災民們燒殺搶奪了無數糧鋪。」
「太康十二年春,斌州地震,二十幾萬災民無家可歸……」
「打住!」蘇佰樂頗有些頭痛地制止了他,「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納蘭文山看著她:「我只是想告訴你的是,有些東西,不單單是看表面的。你再想一想,這個月為什麼大楊梅村會接二連三的發生強盜進村的事情?」
蘇佰樂的心忽然就提了起來:「你是說……」
「本就天寒地凍的,再加上大雪封山,大楊梅村那種偏遠的村莊都受到了兩次災害,那麼,你再想一想,那伙強盜肯定不會只光顧一個村莊吧?」
蘇佰樂的後背突然就發涼。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那麼,離香河鎮被災民們光顧的時間應該不遠了?
「那你有什麼樣的好辦法?」蘇佰樂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看著納蘭文山問道。
他是北疆人,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暴動,相信,他肯定是有辦法的。
納蘭文山只是看著她,笑道:「這裡又不是我的北疆,我、操那個心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