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九章 求救
最後一片瓦終於被蓋上了。觀若扶著搖椅的扶手,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隔著厚厚的錦毯,觀若仍然感覺到了地面上的冰涼,寒意一直透到她心裡去。
觀若腦海中,始終回蕩著裴俶所說的,他不想讓她和晏既在一起的話。
她忽而發覺,她最害怕的事情不再是死亡,而是不能和晏既在一起。她已經離她愛的那個人那麼近了,只差一步,他們就可以長相廝守了。
她不能坐以待斃,觀若用盡了力氣,從地上站起來,開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觀若走到院中,便見西北角火光衝天,是走水了。
西北角是裴氏的花園,裴俶也才剛剛從這裡離開而已。他說他不會放過裴氏剩下的那些人,果然就沒有放過。
觀若心中越加不安起來,她的腳步快起來,頭便有些暈,只能無力地扶著門框,想要緩一緩。
有人自幽深的巷道里倉皇地跑出來,經過她的門口。
披頭散髮,面上帶著焦黑的女子一見到她,彷彿便是見到了救星。
地面上鋪著雕刻滿花紋的磚塊,那女子啜泣著,用力地跪下去,不住地給觀若磕著頭,「珩妃娘娘,您是珩妃娘娘吧?」
珩妃娘娘?真是許久都沒有聽過的稱呼了。
觀若仍然靠在門框上,「你是誰,到這裡來想做什麼?」她沒法對這樣的一個人抱有同情。
若是她想對她做什麼,屋檐上的弓弩手會看見的。
觀若的聲音出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不過是和裴俶見了一面,心中的懼怕太濃,連嗓音也嘶啞起來。
那女子仍然在不住地磕著頭,直到將自己的額頭磕地血肉模糊,才終於停下來,望了一眼西北角的火光和濃煙。
血水混合著淚水一起落下來,「珩妃娘娘,求您救命。」
她抬著頭,周圍的光線昏暗,觀若還是認了一會兒,才發覺原來她是見過她的。
「你是穆氏,是穆貴人的族姐。」
是三川穆家,那個嫁到裴家的族女。她曾經和穆猶知一起,從晏既的營帳里走出來。
穆氏點頭如篩糠,「是,是,妾是穆氏。妹妹是梁帝的穆貴人,她如今已經是穆嬪了。」
她跪著往前挪了幾步,在她移動的時候,觀若分明看見地面上被她拖出了一道血痕,卻又被她的衣裙擦去了。
「您和妾的族妹都是梁帝的妃嬪,您能不能看在這份情上,救妾一命,您遣人送妾去薛郡,不,回三川就好。」
「妾的夫君已經死了,不是妾自己要逃回三川的,妾不會成為家族的恥辱……」
她喃喃自語了一番,又仰起頭,眼中含淚,滿臉期待地看著觀若,「珩妃娘娘,你救救妾,救救妾,裴俶要把我們都殺了,妾不想死啊……」
她說了這樣多,觀若卻只停留在她說的第一句話里。
什麼叫她妹妹是梁帝的穆貴人,如今已經是穆嬪了。
穆猶知一直和她在一起,從青華山走到了這裡,她哪裡是什麼穆嬪?穆氏又為什麼要往薛郡去?
薛郡的那位穆嬪也是穆氏的族妹,也許她說的話沒有錯。
可是觀若心中又忍不住有了旁的猜測,有太多的蛛絲馬跡在支持著她的猜測。
「你妹妹是什麼時候進宮的?她不是就在這裡么?」
穆氏愣了愣,而後才想起來要回答觀若的話。「她……她是承平十六年五月進宮的,是梁帝最後一批妃嬪中的一個。」
她的話音里透著貨真價實的疑惑,「我妹妹如今在薛郡,是梁帝的寵妃。而這裡的那一個……只是妹妹的侍女啊!她假冒了妹妹的身份,將軍不是知道這件事么?」
觀若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她甚至還倚靠在門框上,可是她的腿又軟下去,幾乎不能站穩。
她想要再問什麼,穆氏卻忽而向前栽倒,頭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再無聲息了。
她背上插著一支箭。
「阿若!」
晏既從暗處走出來,隨手將他手裡的弓扔在了一旁。
他路過了穆氏,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觀若越加站不穩了,下一刻晏既將她摟在了懷中。「阿若,你沒事吧。」
觀若怔怔地看著穆氏,她已經不再會回答她任何問題了。
有很多人提著燈籠圍過來,周圍驟然明亮起來,觀若可以看見穆氏額上的血開始蔓延出來,滲入青磚的縫隙之中。
「你們都各歸其位吧。」
晏既擋住了她的視線,將她打橫抱起來,一面輕聲地哄著她,一面往屋子裡走。
觀若在他懷中亦保持著往外看的姿勢,儘管她面前只有晏既的鎧甲。
走進屋中,晏既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阿若,只是西面關俘虜的花園著火了而已。你連頭髮都沒有絞乾,也沒有綰起來,怎麼就要出去了呢?」
她連頭髮都沒有絞乾,也忘記了將長發綰起來,居然就想著這樣去找他了。
「這些事情你都不必操心,我都會處理好的。我……」
觀若打斷了他的話,她終於從方才的迷惘中回過神來了,「裴靈獻來過。」
晏既的目光,頃刻就變得凌厲起來,他不會發現不了觀若嗓音的嘶啞,「他對你做了什麼?」
觀若搖了搖頭,將錦被又往上拉了拉,她只露出了一張臉。「沒有做什麼,只是同我說,他會阻止我和將軍成婚。」
晏既知道她是害怕,坐到她身旁去,將她摟在了懷中。
「阿若,別怕。」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希望能幫她克服她心中的恐懼。
「裴靈獻算是什麼東西,他說的話,通通都不作數。誰也沒法改變我,也沒有人能改變你,我們會順利成婚的。」
晏既說的不對。
裴俶說要裴氏家破人亡,說要不放過裴家剩下的人,他做到了。他說要傷晏既的右手,他也做到了。
「他拿了那瓶葯給你,想要割裂我們,不是就沒有做到嗎?」
觀若驟然被他的話點醒。外物之事,皆可由外力所改,可人心是不能的。
想到此處,觀若抱著他的脖子,忍不住開始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