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失魂
「你說的也有道理。父母養育子女十數年,等成了婚,雖親近之意不減,也好似是兩家人了。到底還是只有夫妻最長久。」
晏既伸出手來,又打算要作弄觀若。
入目皆是金牆黑瓦,莊嚴鄭重,觀若笑著躲開了,她瞟了一眼不遠處牆面上的一個「佛」字,「便是你不相信,也該心存敬畏。」
從一開始觀若就發覺了,晏既應當是並不信仰佛教的。她在大殿中的蒲團上跪拜,他卻只是站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栩栩如生的觀音像。
既然文嘉皇后信仰道教,那晏既或許也是。
晏既伸出手,去捏觀若的鼻尖。「我哪裡沒有心存敬畏了,難道天上你信仰的神佛,看不得人夫妻恩愛不成?」
觀若將他的手拍下來,「正經些!這可是在外頭。誰又同你是夫妻了,還沒有行過禮呢,你就別想占我便宜。」
晏既鍥而不捨地伸出手,避過觀若不斷遮擋的手,「已經很正經了,若是在屋子裡,比這不正經的事情還多了呢。」
「這裡又沒有什麼人,太過清幽了,正是這樣添點人氣才好呢。」他趁著觀若不注意,總算是得手了一回。
觀若也忍不住和他玩鬧起來,勉強架住了他的手,也要伸手去捏他的鼻子。
他的鼻子原來就生的比她高挺,還成日地要刮她的鼻尖,將她的鼻樑都要刮沒了。
晏既見觀若也起了玩心,更是不肯相讓了。
他身量高大,用手架開了觀若。觀若就是踮起腳尖,也不能觸碰到他的臉。
觀若是沒有什麼好勝心的人,見實在是夠不著,鬧的也有些累了,那也就算了。
她悻悻地收回手,晏既卻又很快彎下身子來,將臉湊到了她面前,閉上了眼睛,「只能捏一下,不許捏多了。」
這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哪裡還是他說了算。觀若也不稀罕捏他的鼻子,伸出雙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臉。
晏既頃刻便睜開了眼睛,佯怒道:「好心讓一讓你,你居然敢偷襲我。」
下一刻他便掐住了她的腰,撓著她的癢,笑聲回蕩在寺廟之後的山林之間。
畢竟有幾日沒有如何見過,好好說過話了,鬧過這一陣,算是將心裡對彼此的思念都好好地抒發了出來。
鬧到後來都有些累了,便仍舊是牽著手,一面散步,一面談天。
「這幾日同眉瑾學劍術,覺得如何?」
觀若感覺不錯,「眉瑾很細心,並不嫌我是初學之人,有些愚笨。也學了簡單的幾招,只是還不能連起來。」
「學這些好像比在溪邊浣衣還累似的,那時只覺得腰有些受不住。第一日跟著眉瑾練完劍,第二日醒來,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要折了似的。」
晏既笑起來,「剛開始練的時候是這樣的,慢慢的就會習慣了。等我有時間,我親自來指導你。」
觀若的羞恥心,在晏既面前,比在眉瑾面前更重。
「算了吧,等你有時間,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再說了,以我現在的水平,還遠遠達不到叫晏將軍親自來指導的時候。」
觀若歪著頭看著他,「等我有些進益了,在親自請你過來指導我,這樣好不好?」
晏既並沒有回答她,目光落在遠處,腳步漸漸慢下來。
觀若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面前應當是寺中僧人的禪房,呈階梯狀。中間有很長的階梯,一直通到小山的頂部。
穆猶知正行走在台階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她走到近處,一抬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晏既和觀若,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從台階上摔下來。
晏既站在原地沒有動,觀若忍不住鬆了與他交握的手,迎上前去,「穆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穆猶知迅速地打點出了精神來,不敢叫觀若伸手扶她,「沒什麼事,山頂是寺中高僧居所,我在佛前求了簽,求他解惑。」
「結果……結果他同我說的一些話並不算好,所以我一時間就分了神。沒什麼大事。」
佛門中事,於觀若這樣的外門弟子,總是有些過於深奧神秘了。
穆猶知說這簽文解出來並不吉利,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問了。
還是不問更好,「我們打算回去了,只是我和將軍還要去旁的地方一趟,先送你回裴府。」
穆猶知點了點頭,至始至終不敢望就站在一旁的晏既一眼。
觀若重又走到晏既身旁,「不是還有事么,我們先回去吧。把穆姑娘先送回去,我們再在外面的宅子里慢慢逛好了。」
晏既應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手,同她一起往寺外走。
山門前果然已經候著許多的百姓,有不少人手中都拿著香燭與黃紙,好奇地打量著觀若和晏既。
觀若並不習慣被眾人注目,很快上了馬車。
穆猶知仍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知道到底是聽了那大師的什麼話。
她沒有心思和觀若交談,觀若也並不想主動和她搭話,既費心又費力。
安邑中熱鬧繁華,今日觀若心情不錯,且她所坐的馬車,又不是俘虜的馬車,不免也起了要四處看一看的心思。
她們應當是行走在安邑中最繁華的街道上,街市上不少鋪面的名字,她從前在長安的時候聽過,不過都是那時她覺得自己永遠也沒有機會踏進去的地方。
伏珺這幾日在忙著為她置辦嫁妝,她的院中,如今已經堆滿了晏既要給她的東西。
有時候伏珺也會坐下來陪著她聊幾句,聊起安邑風物,令她十分嚮往。
梁朝風氣,只限制未出閣的女子,對婦女的限制卻很少。如今街市上也能看見不少的婦人,戴冪籬的有之,更多的還是沒有戴的。
若是成婚之後有時間,她要和晏既一起好好出來逛逛。
她的目光跟著馬車一起往前走,無意間掃過一處窄巷,有一個玄衣少年正站在巷口。相鄰的建築實在太近了,他背後是一整片日光所不能照到的地方。
裴俶藏在黑暗裡,他在同她微笑。
觀若受了驚嚇,一下子放下了車簾,轉過身靠在板壁上,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反而讓穆猶知也莫名起來。
若真是裴俶,她應該告訴晏既的。
一想到此處,觀若也顧不得同穆猶知解釋什麼,鼓起勇氣重又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街市上人多,馬車行的很慢,可是觀若再次望向她方才望見裴俶的方向時,他已經不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