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 醒來
下一刻晏既掐住了觀若的腰,開始撓她的癢。觀若最怕癢不過,奈何被晏既鉗制著,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開始一邊大笑,一邊用力地在落葉堆上翻滾起來,好在晏既見她實在承受不住,很快也就鬆了手。
他們一起在落葉堆上翻滾,快活的就像是兩隻從巢穴中出來覓食的小動物,迷失在了這一片落葉里,忘記了生存的煩惱,只記得和彼此在一起的快樂。
不知道在落葉堆上翻滾了多久,兩個人才終於停了下來。並肩仰面望著天空,秋日午後的日光刺眼。
她伸手遮住了一些光亮,看著天上的浮雲。
「浮雲是漂浮無根之物,天遠地闊,皆隨它去。若是我也能如此自在,那便好了。」
晏既捉住了她的手,「你若是浮雲,我還如何能抓住你。」
他指著天上的雲朵,「也好,你若是浮雲,我便做雲層之後的輝光,永遠都伴在你身旁。」
觀若笑起來,像是很高興,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抓住那些看似近在咫尺的雲朵。
她玩了一會兒,重又縮到了晏既身旁。她仰頭望著他,他已然閉上了眼睛。
似乎是覺得疲憊,想要在這裡好好地睡一覺。
日光均勻地灑落下來,睏倦之意同樣也侵襲著觀若,可是她不想睡,她想和晏既在一起說更多的話。
她隨手撿起了一片落在地面上的紅楓葉,輕輕地撩撥著晏既的眼皮,「明之,明之,不要睡了,起來陪我玩。」
晏既的唇抿了抿,並沒有理會她。
觀若發覺了他微微揚起的唇,心中的玩心更盛,扯了扯他的耳朵,又捏了捏他的臉,他始終是一副睡得很舒服,根本不願意醒來的模樣。
她湊到他的耳邊去,「明之,若是你肯醒來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晏既心中一動,很想要反問她,她是不是要告訴他她是這山中的精怪?
但是他想,他不能再提示她什麼了。往後的日子,他都要避開前生那些他們有過的對話,她可能還記得的對話才行。
她還能有什麼秘密?晏既沒有動,有她在身旁,他已經心滿意足,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他還是緊緊地閉著眼,「阿若,唱首歌給我聽吧。」
觀若原本想要拒絕,這個人既不好好陪她說話,居然還要她唱歌給他聽,簡直是豈有此理。
可微風細細,吹動林中葉,彷彿已經為她架起了絲竹管弦。
於是觀若輕輕哼唱起來,「珠簾靜卷水亭涼,玉蕊風飄小檻香。幾處按歌齊入破,雙雙雛燕出宮牆。」
觀若好像只能清楚地記得這一首歌,是太液池上歌女所唱的,前生她也為他唱過。
前生她為他唱完,他誇獎了她許久,令她臉似紅燭,要往下滴下紅淚來。
此刻晏既卻仍然緊緊地閉著眼睛,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脊。
她漸漸覺得沒意思起來,仍舊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是很平穩的。
她才想起來昨夜他應該實在營帳中畫畫,或許根本就沒有怎樣睡,也就不捨得再吵嚷他,安靜下來。
日光太暖融,照的人昏昏欲睡,她漸漸地也覺得疲憊起來,很快就睡著了。
「阿若,阿若……」
有人在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可是她的困意太濃,什麼也不想理會。晏既在她身旁,若是有什麼事她處理不了,他會幫她的。
她睡的很安寧,鬢邊的一朵白色芍藥花被微風拂過,花瓣一顫一顫,令人心生愛憐。
晏既望著懷中的觀若,長舒了一口氣,空出一隻手墊在腦後,望著碧藍如洗的晴空。
沒有什麼理由,能解釋觀若在看見他所作畫卷時如遭雷擊的模樣,她或許以為自己掩飾的還不錯,可是她的神態與舉止,從來都是瞞不過他的。
好像只有那一個原因,可以解釋從前世到今生,她的改變了。
不光光是這樣,哪怕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說漏嘴的時候,可有些習慣,是無意識的,是不容易被刻意改變的。
比如她為她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
中秋之夜,她手臂上受了傷,只有一隻手可以活動,卻仍然把布條打成了前生他教她的那種打的時候要麻煩一倍,拆的時候更要麻煩數倍的結。
除了這件事,她沒有再在他面前露出過什麼破綻。
若他只是活在今生的人,只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巧合,甚至有些愚蠢地引以為緣分,是絕不可能發現她的秘密的。
他畫這幅畫是無心插柳,卻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意外的發現。
發現之後,他一瞬間的反應,便是要掩飾他也是重活一世的人這個事實。
告訴她白色的芍藥花只是因為他的家族徽記,甚至還特意送去了新做好的宮花,期望她能相信,覺得這真的只是一個勾起她不愉快的回憶的巧合。
因為他知道,若是她也同樣反應過來之後,他們就沒辦法如此刻一般相擁,如此放心地在他懷中熟睡了。
只要他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他們就可以都當作他們沒有過前生這一回事。
他貪戀這一刻的溫暖,或許比她要更在意的多。
與她願意成為他的妻子這一件事相比,哪怕她前生對他曾存有殺意,他亦可以視而不見。
就像是前生他願意喝下那一碗他以為裡面會有毒藥的白粥一樣,他對她的所有都甘之如飴。
他只要留著一條命就好,留著一條命,做完那些他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報完該報的仇,若是她仍舊抱有前生的想法,那麼他們再慢慢糾纏。
而觀若離開他的營帳之後,他游目四顧,只覺得心中一片茫然。
他其實是失望的,若前世今生根本就是一個人,她會記得她前生對他的恨,會記得前生她在為梁帝做事,出師未捷。
他以為他們今生已經情濃意洽,只要專心地過好今生便好。她是喜愛他的,彼此相愛的人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光芒,沒法假裝,也沒法掩飾。
卻原來,還是前生的兩個魂靈在糾纏,在彼此欺騙著。
他醒來的時候是承平十三年,是他已經回到太原,而她已經成為妃子的時候。
那麼她又是醒在何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