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意
晏既忽而又伸手將觀若擁在了懷中,輕扶著她的背脊,動作溫柔,像是在安撫一個嬰孩。
「阿若,你和裴俶之前是否還發生過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要保護你而已。」
他知道的越多,或許也就能了解裴俶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觀若亦遲疑著伸出了手去,他今日只穿著常服,背上有一塊隆起,那是他的傷口。
她好像還是沒法和他說實話,她和裴俶的相識,就像是一場荒誕的夢。
「只是之前也在馬廄見過一次,他交給我馮副將的馬鞭。後來跟著馮副將,又在裴氏的營地中見過一次。」
那一次他當著眉瑾的面發瘋。
觀若提到了馬鞭,晏既也該想起來了。既然是這樣,他很可能在樹林中見到過觀若和他在一起。
他心中稍稍不平,「也許是我連累了你,那日在樹林中,若是你沒有和我在一起,今日就不必經歷這樣的事了。」
或者就算沒有樹林里的事,他和她舉止親密,有朝一日她也會遭受這些事的。
晏既的自責,讓觀若的謊言看起來越加卑劣了。
「不要這樣說了,只要你肯相信我,其實我也沒有經歷什麼。蔣副將和伏大人能好起來,就是最好的事了。」
晏既又擁了她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鬆開了她,又珍而重之地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你陪我一起去看看風馳和琢石,好不好?」
未及等到觀若的回答,他將他們交握的手抬得更高了些,目光比月色溫柔。
「就只能在帳中這樣牽一會兒,天地之間,好像只有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全然安全的。」
讓他可以放心地向她展現她全部的愛意。
鬼使神差地,觀若回答他,「將軍說過,你我之間,不必爭朝暮的。」
她的目光也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是騙他也好,騙自己也好,她像他一樣,不想打破這一刻的溫存。
他們已經定下了將要出發的目標,卻並沒有人願意先邁開腳步。
最後還是觀若收回了手,她的理智總是到達的比晏既更早一些,「若是再晚一些,蔣副將和伏大人就都該休息了。」
沒有讓病人等著探病之人的道理。
晏既有些孩子氣地重新牽起了觀若的手,「說好了出營帳再鬆開的。」
他們一起朝著帳外走去,帳簾已經被掀開,他卻仍然不願意鬆開手,只是將手收進了袖中,讓觀若跟在他身後。
晏既做著壞事,神情卻仍然正經無比,觀若望他一眼,在心裡偷笑。
也許是天上的星子相隔都太迢迢,她在人間與心愛之人攜手,便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鬆開手。
燈火昏暗,月色圓過一輪,今夜只剩蒙昧不明的光華。
他們就這樣一路經過了無數的人,無盡的心虛,最終都化作盈滿心房的欣喜。
一直走到蔣掣帳前,晏既停下腳步,才鬆開了她的手。
他微微彎下腰來,望著觀若掩飾不去興奮的眼睛,他和她解釋,「我是怕你見了風馳和眉瑾害羞,所以才鬆開手的。」
觀若的臉龐果然就微微紅起來,笑著瞋了他一眼。
等她進了營帳,才忽而想起來晏既方才說了什麼。雖然蔣掣已經醒了過來,眉瑾卻又已經守候在蔣掣的營帳中了。
晏既進了門,眉瑾自然很快站了起來,和晏既行了禮。目光似是無意識地掠過了觀若,如同被灼傷一般,很快又轉向了蔣掣。
「下午喝過葯之後,風馳的燒就退了。」
「吳先生說只要再吃幾日的葯,便能好全了。天色不早了,將軍自己身上也有傷,還是該早些休息。」
觀若在心裡嘆了口氣,她一直都能窺見眉瑾的心思。
她對蔣掣的好,也許的確只是為了還情而已,而她對晏既的心思,卻是最特別的。
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年彼此相伴,如今又在努力一同走向光明,這樣的感情,她其實是很能理解的。
晏既的心情,顯然已經比上午時好了許多,他壓低了聲音。
「風馳此時是睡著了?讓醫官過來守著吧,你已守了兩日了,不要再為難自己的身體了。」
眉瑾從來都是個執拗的人,「上午遵從將軍的吩咐,已經好好睡了一覺了。」
「我怕風馳的病還會反覆,醫官不如我細心,與其回了自己的營帳也睡不著,還不如就在這裡守著他。」
「風馳從未要求你還他的情,你再這樣守下去,又叫他傷好之後如何還你的情呢?眉瑾,你明知道他對你原本就是不一樣的。」
眉瑾驟然回過頭來,望向晏既的目光中寫滿了不贊同。
「是將軍誤會了,並非我誤會。我與風馳之間,從來只是同袍之情,請將軍不要再提起這樣的話,令彼此尷尬了。」
「眉姑娘與我,或許只是同袍之情,可我於眉姑娘,已經早就不是了。」
蔣掣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他已經燒了太久,嗓音嘶啞。
可是他說的話,話中的含義,仍然精準地傳遞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觀若很快取了一旁的茶壺過來,倒了一盞茶,交給了晏既。
晏既接過來,扶著蔣掣坐了起來。
蔣掣沒有急著喝茶,先忙著道了謝,「多謝將軍與殷娘子。」而後很快將那一盞茶飲盡了。
眉瑾一直僵在原地沒有動。
蔣掣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方才說的話,並非是我要強人所難。只是瀕死一回,忽而發覺有些話沒有說出口,實在是有些可惜。」
「既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什麼時候就會結束,怕有些話來不及,還是早些說明白更好。」
沒有人再說話,晏既和觀若是知道自己不該說話,眉瑾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之後,眉瑾才道:「可是風馳,你也是一直知道我的心意的。」
他們的心意是錯位的,沒有交給應當交給的人。
這世間兩情相悅,原本就是無比困難的事。
蔣掣笑了笑,神色豁達,「原本也不是要你肯定的回答,只是成全我自己而已。」
觀若心中有無限的惋惜,忍不住望了晏既一眼,才發覺原來他也正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