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求親
晏既仍然不領裴沽的情,笑著道:「本不曾動氣,何談出氣。裴小將軍這頓打,還是挨的有些冤枉。」
「倒是不要激出了他心中的怨氣來,下一次又有人暗箭傷人,我可就不免更要多想一些了。」
晏既的話意味深長,裴沽卻只當他是說了一個笑話,大笑了一陣,方道:「賢侄倒是比令尊更會開玩笑。」
「畢竟是親生的兒子,二十軍棍,裴將軍也真下得了手。」
晏既也陪著他笑了一會兒,而後望向刑熾,「去吳先生那裡取幾瓶傷葯來給裴小將軍送去。」
刑熾應聲去了,營帳之中,便只剩下他們和觀若三人。裴沽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她,令她心中覺得不安。
晏既又道:「裴小將軍送來給我副將查問的那些受傷兵士,我已經叫人將他們好生送回去了。」
「其實我原來就不覺得裴將軍麾下的這些士兵會做這樣的事情。」
「只是想著查問一番,免了裴小將軍的嫌疑,也是好事,省得彼此之間因為這件事生出了什麼嫌隙來。」
晏既拿起手邊的一盞茶,撇去浮沫,輕輕啜了一口。
「畢竟晏家和裴家的關係向來不錯,裴將軍亦向來是明智之人,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蠢事。」
「若是鬧出了什麼誤會,連累了河東的百姓,豈不是得不償失?」
裴沽手邊的茶卻是冷的,只怕還是上午他們議事時遺留下來的。方才晏既並沒有吩咐人泡茶,像是有意要怠慢裴沽的。
裴沽拿起茶盞看了看,便隨手遞給站在遠處的觀若,「你,去替我倒一盞熱茶來。」
觀若沒有動,望向了晏既。
「來人,給裴將軍倒茶。」晏既是對著帳外的人說的,態度頗有幾分不以為然。
裴沽的手收回去,面上卻也未見絲毫不悅。晏既橫豎是油鹽不進,他乾脆打起了觀若的主意,「不知道這位娘子……」
他的語氣頗為曖昧,目光在晏既和觀若之間來回逡巡,最後停在晏既那裡,等著他回答他。
晏既慢條斯理地放下了茶盞,故意在裴沽面前溫柔地望了觀若一眼,而後對裴沽道:「就是裴將軍想的那個意思,所以我身邊已經不需要旁人。」
觀若交疊的手驟然鬆開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將她的手藏到了身後。
裴沽想的意思,還能是什麼。
齷齪之人的齷齪心思,提都不想提。
原來此刻在晏既眼中,他們是這樣的關係。他忽而讓她呆在他身邊,近身服侍他,是不是也有將她當作借口,拒絕裴沽一再送美人到他身邊的意思。
在他心中,原來自己和裴沽豢養著的瘦馬沒有分別。
「今日裴小將軍白白挨了一頓打,裴將軍不如賞他幾個您養著的美人,權當作補償了。」
晏既並沒有注意到觀若的神態,狀似不經意,其實他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裴沽身上。
裴沽很快笑起來,「原來賢侄身邊早已經有人服侍了。如此美貌,也難怪你不再要旁人了。」
「不過,我聽說賢侄似乎還沒有娶親?這樣的女人養在身邊,總不是長久之理。」
「還是要門當戶對,媒妁之言,再娶一房佳婦。其實我就有一個女兒,是亡妻留下的。」
「年已十六,尚未許嫁,性情溫和,倒正好和賢侄十分相配。」
前幾日裴氏的人還在林中暗箭傷人,今日裴沽便過來和晏既談兒女婚事,峰迴路轉,看來裴氏人心不齊,幾乎都是檯面上的事情了。
可是裴氏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裴沽。
裴沽口中這位「性情溫和」的亡妻之女,觀若方才倒是恰好見過。裴凝和晏既,實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
亦沒有談論婚事,直接和父母健在的本人談論的。
「昨日我便已經修書一封,令人快馬送到太原。本該等令尊回復之後,再同賢侄說這些話的,只是我想賢侄向來是個有主見的人,還是要同你也說一聲才好。」
「你我成了翁婿,成了一家人,有許多事,自然也就更好商議著一步一步完成了。」
所有的話都是鋪墊,這句話才是真正的戲肉。
他們似乎總是把婚姻當作最牢不可破的盟約,裴沽縱橫河東之地幾十年,廉頗老矣,還是只能想出這樣的方法。
可晏既幾乎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山河未靖,何以家為?誠如裴將軍所說,我是一個十分有主見的人。」
「所以裴將軍還是搞錯了順序了,您該直接和我說這番話,我拒絕了,您也就不必勞神費力修書送到太原了。」
他的目光堅定,並無懼色,亦不想再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並不喜歡裴小姐,也並沒有要娶她的意思,裴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
「將來裴小姐出嫁,我也定然會奉上重禮,如親妹妹一般厚待她的。」
晏氏的功績,從來都不是靠娶什麼妻子,依仗岳家來完成的,都是靠自己一刀一劍拼殺出來的。
他當然知道若是他娶了裴凝,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河東之地,得到裴沽的支持。
而後他就可以整合兵馬,集晏、李、裴三家之力全力進攻潁川,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走到薛郡。
可是無論是裴凝,還是裴家,都不是可以用過即棄的物品。他接受了這些好處,來日也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幸好此時拒絕裴沽的代價他還承擔的起,無非是難一些而已。
開戰的準備,他也已經做好了。
晏既連理由都不找,便直接拒絕了裴沽,他的臉色變的十分難看。過了片刻,他才冷笑起來。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擾賢侄休息了。你雖年輕,受傷亦不是小事,還是要好好將養,不要落下什麼病根才好。」
這不像是關心,反像是詛咒。
晏既不以為然,見他要走,自長榻上站起來,慢慢地朝著他走過去。
晏既的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幾乎看不出來曾經受過那樣重的傷,兼且沒有能夠好全。
而裴沽早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了,這些年縱情於聲色犬馬,氣色虛浮,身體也微微有些佝僂,他們站在一起,恰如朝霞與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