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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藥

  晏既的話聽來動人,可是實際他做的事,卻要比這更殘忍的多。

  她是他的未婚妻,這是既定事實,在他們都還是無知小兒的時候,就由雙方的祖父定下了。

  無論誰願意或是不願意,這件事存在著,沒有人能改變。

  可是她是不是他的軟肋,並不是這樣來算的。

  只有他真的愛她,愛護她,想要娶她,永遠和她在一起,那才算的。

  觀若的心亦如她的手心冰涼,「將軍今日是如此說,可是妾卻忘不了將軍從前做的事。」

  「惡語相向的是將軍,態度輕蔑的是將軍,劍鋒銳利的也是將軍。」

  她身上有許多處疤痕,提醒著她,想忘也忘不掉。

  他的改變,不過都是從中秋那一夜開始的。而她在那一夜已經想明白了,她對他的訴求,無非是不要再有什麼瓜葛而已。

  「將軍若是因為中秋那夜發生的事,而對妾有了一些感激,以至於今日說出了這樣的話,那麼妾實話實說,這份心意,於妾只是負擔而已。」

  她早已經不想做他的妻子了,她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不必每日提心弔膽,在每一日清晨醒來的時候,心中都盈滿了絕望。

  觀若無比真誠的望著晏既,「若是有可能的話,將軍還是讓妾離開這裡吧。」

  「妾和將軍的婚約,也可以不必再提起。這樣將軍就不會有什麼軟肋,在旁人眼中有什麼污點了。」

  他們可以再重新選擇彼此的愛人,亦可以選擇清凈地一個人過日子,總之不要像前生那樣了。

  她用力地將自己的手從晏既手中抽出來,卻忘記了自己手臂上還有傷。牽扯到傷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晏既的手僵在原處,聽見觀若的動靜,他自案幾之後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於觀若而言,便又有了如臨山嶽一般的壓迫力。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晏既見到觀若後退的樣子,目光微閃,而後面無表情地繞過了她,自一旁的木櫃中取出了一瓶藥粉,還有一卷繃帶。

  他沒有再坐回案幾之後,而是坐到了一旁的長榻之上,將那藥粉和繃帶放到了一旁,抬起頭望著觀若,「過來。」

  始終都是「過來」。

  他們的關係,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原點。

  觀若心中在天人交戰,傷口的疼痛,和黏膩的觸感告訴她,她應該朝著晏既走過去。

  就算她和他此時沒法談攏,也不必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沒有什麼比疼痛感更真實了。

  但是她心裡那一點點的氣性,有關尊嚴的小小不平,又不肯讓她邁開腳步,朝著他走過去。

  她最終還是嘴硬,「不必勞煩將軍動手,只需要將軍允許妾去尋吳先生或是他身邊的醫官便好。」

  吳先生對她一直很好,不像眼前這個人,總是對她喊打喊殺,一時間又要給她蜜糖。

  晏既摘了藥瓶的蓋子,又站起來找了剪刀,一邊忙碌,一邊對她道:「不要逼我過來扛你。」

  觀若心中更是生氣起來,她討厭他威脅她。

  「好,那我過來扛你了。」

  他自長榻上站起來,像是失去了耐心,作勢要朝著觀若走過去。

  觀若知道他這個人,在這種事情上向來都是說話算話。現在還只是嚇唬,若等他真的過來,她就別想自己走過去了。

  她不想再和他有什麼親密的身體接觸了,亦不想他的傷口再開裂一次。

  徒然為他的身體和她的心增加負擔。

  觀若只能朝著他走過去,心裡的氣未平,還想著說一些話來氣他,「原來將軍的事情總是做不完,要熬到半夜,都是因為白日花了太多的時間做一些無關的事情了。」

  他按著觀若的肩膀,讓她坐下來,又側過身,和他面對面。

  「你眼中無關的事情,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批閱公文到半夜,是我不得不做的事。」

  他又發出了命令,「把袖子挽上去。」

  觀若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袖子挽起來,一邊道:「這點小傷我自己動手就好。既有不得不做的事,早一步動手,也總能完成的快一些。」

  便是健康人總是這樣熬夜,亦是很傷身體的,更何況他還是受了重傷的人。若是不能休息好,傷口也好的慢。

  總是猛虎,受了重傷,亦會失去對敵人的威懾力,此時是關鍵的時候。

  「你總是不聽我的話,也不要指望我聽你的話。」他根本就不在意觀若方才說了什麼,先去取了一塊乾淨的布巾子過來,輕輕地將觀若手臂上的血跡都擦了一遍。

  而後走到角落裡,將布巾子洗滌乾淨,又小心地將她已經乾涸的血跡也擦去了。

  雪白如緞的手臂之上,很快便只剩下一道暗紅與鮮紅交織著的傷口。

  方才觀若的動作不小,原本結痂的傷口裂開,倒是比原先還要更痛。

  晏既握著她的手臂,仔細打量著她的傷口,而後望著她,「這種葯的藥效烈,上藥的時候可能要更疼,你忍一下。」

  觀若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聽著晏既的話,忍不住有些緊張起來。

  沒有人是不怕疼的,她有心想讓晏既換一種藥效溫和些,也不大疼的葯,這畢竟只是小傷口,哪怕不管它,也慢慢會好起來的。

  只是說不出口,「將軍動作快些就是了,這傷口不大,也不必包紮了。」

  晏既拿起裝著藥粉的瓶子,慢慢地將藥粉抖落在她的傷口上。

  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除卻傷口剛剛被藥粉覆蓋的那一點不適感,她居然並沒有覺得很疼。

  等她反應過來她恐怕又是被晏既誆騙了的時候,晏既正將最後一點藥粉抖落在她的傷口上。

  他的神情很認真,動作的幅度很小,握著她手臂的手微微地用著力,將他的力量和溫度傳遞給了她。

  在觀若想要開口的時候,他忽而道:「對不起。」

  觀若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忘記了收回自己的手臂。「將軍說什麼?」

  「包紮起來,反而好的更慢,所以還是聽你的,不要包紮了。」

  他好像完全沒有聽見觀若的問題,也沒有打算回答。

  他慢慢地鬆開了手,耐心地等待著藥粉都附著在傷口上,才輕柔地將觀若的衣袖放了下來。

  衣袖輕輕地貼在觀若的手臂上,卻並不讓她覺得比方才暖。「待會兒回去換件衣服再過來,我讓嘉盛給你準備了舒服一些的衣裳,已經放到你的營帳里了。」

  觀若的心落下去,落到一個名為「悵然若失」的角落。

  她想,晏既應該不會同她解釋方才的那句「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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