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中計

  眉瑾住的院子離這裡有些遠。在這宅院中彎彎繞繞了許久,才在一處院門前停下。

  這個院子看起來,就要比方才他們住的地方華麗的多了。

  這個院子是有兩進的,處處花木扶疏,即便是秋日草木寂寥之時,也並沒有顯得過分寥落。

  院中有一處小池,池中有錦鯉游弋,仿江南園林意趣,假山與草木相互掩映。

  這樣的院子,像是這座府邸的主院,沒想到卻是眉瑾在住。

  送觀若到了門口,眼見她進了院門,那士兵才駐足:「這裡就是馮副將居所,在平陽這幾日。」

  「殷娘子就在此處,好好伺候馮副將便是了。」

  觀若同他行禮,「多謝這位軍爺。」

  見他走遠了,觀若才邁步往院中走。眉瑾應當還在晏既那裡,她平素是不要人服侍的,此刻院中很安靜。

  這個院子里也種了許多木樨樹,無人相擾,靜靜地散發著幽香。

  觀若在樹下站了片刻,沐浴在花香之中,整個人放鬆下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寧,不被任何人注目的時刻了。

  只是她也不能停留太久,還是要先整理了自己的東西,而後再過來慢慢欣賞。

  只是她才進了屋子,便發覺這裡原來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今日倒是難得,珩妃娘娘怎麼會走到我的房中來了,可是覺得明之那廝不解風情,總是冷冰冰的,所以記起我的好處來了?」

  李玄耀半靠在窗邊的長榻上飲酒,窗前有木樨樹遮擋,因此方才觀若並沒有看見他。

  可是他分明是早就知道觀若會來的。他說了這是他的屋子。

  觀若這才想起來,方才送她過來的士兵,似乎是換了一個人的。

  只是那時候她仍然在思索藺玉覓同她說的話,根本就沒有顧及到這裡。

  她中計了。李玄耀居然敢這樣做。

  觀若根本就不想同他廢話,提起裙擺便向著院外跑。今日晏既和眉瑾都顧及不到這裡,她只能自救。

  若是能跑到院外,也許還是有很多李玄耀的人,可是也會有晏既的人在,她能平安的可能性總是會大一些的。

  李玄耀並沒有追出來,彷彿料定了觀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仍然好整以暇的把玩著他的酒壺。

  觀若跑出了廂房,才發覺院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栓上了。

  她用力地去扣門,那門卻紋絲不動,她心中越發絕望起來,今日恐怕就要折在自己的這一個小疏忽上了。

  「怎麼不敲了,可是覺得手疼了?手疼了就不必敲了,反正不會有人過來救你的。」

  她再回過頭的時候,李玄耀已經站在了院中,折了一支桂花,往水中投,吸引著游魚。

  像是覺得那游魚蠢笨,他將那桂枝一下子拋進了水裡,慢慢的朝著觀若走過來,目光如箭一般釘在觀若臉上。

  「不如還是我們在一起,好好說說話。」

  觀若迅速地拔出了她藏在髮髻中的那支箭頭,用它對準了李玄耀。

  「李大人有什麼話,站在遠處說即可。妾不敢說自己耳聰目明,幾句話還是能聽的明白的。」

  李玄耀沒有再往前走,很快大笑起來,「不錯,不錯,很不錯,架勢學的很足。」

  「只可惜你到底還是不如衡氏那個賤婢,她畢竟是武將出身,身上又有我給她的刀與箭。」

  「當胸一箭,真是叫我痛徹心扉。」

  他的語氣由濃烈的恨意轉為輕蔑,「你手裡的不過是一隻箭頭罷了,你想對我做什麼?」

  「那就要看大人想要做什麼了。」

  觀若在心裡衡量著她和李玄耀之間的差距。男女的力量的確懸殊不錯,可他重傷未愈,方才又飲了酒,自己未必就什麼也做不了。

  拖一拖時間,眉瑾和晏既總會發覺她不見了的。

  李玄耀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也許是牽動到了並未完全長好的傷口,他的眉頭皺了一刻。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笑的令人討厭,「怎麼明之他找你過去,你同他獨處了許久,便不會如此刻一樣害怕,把自己的爪子都亮了出來。」

  「反而是對我這最懂得憐香惜玉之人,總是這樣惡語相向,連一個笑臉也沒有,真是叫人傷心呢。」

  觀若不想和他虛與委蛇,「大人心裡應該最清楚。」

  晏既什麼時候要傳召她,永遠都是堂堂正正的。縱然他的劍鋒會對準她,也會在她自己往上撞的時候,飛快地將他的劍收回。

  李玄耀輕輕笑了一聲,「那你以為他此刻保護你,便會永遠保護你么?馬上就要到安邑了,景陽郡主在那裡。」

  「你從前在宮中,四時八節,景陽郡主時有進宮,你應該是識得她的吧?」

  她還真的並不認識,她在宮中三年,沒有見到過景陽郡主一面。

  宗室女進宮,有時回去后妃宮中坐坐,可是那幾年觀若那樣得寵,她也從沒有來過她的永安宮。

  只有景陽郡主出嫁前的那一次,她曾經到永安宮來求見過她,還被袁姑姑拒絕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那時她求見她的緣由。不知道景陽郡主還記不記得這筆帳。

  李玄耀的語氣越發輕佻起來,「景陽郡主,那也算是人間絕色了,比你要合我的口味。」

  「她可是明之的老相好,等到了裴家,到時候他忙著同景陽郡主敘舊情,可就輪到你傷心了。」

  觀若很快想起了藺玉覓的話。

  景陽郡主的外祖家就在城西,她常常往城西去。而城西的其他權貴,也沒有人能尊貴的過景陽郡主了。

  所以……她就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一個已為人妻,一個又是廢妃之身。」

  李玄耀笑著搖了搖頭,又伸手摺了桂枝,帶落了一片金黃。

  「我們明之的情路怎麼這樣坎坷,偏偏就是喜歡旁人的女人。」

  觀若立刻反唇相譏,「大人不也是么,在這軍營之中,您沾染的『旁人的女人』似乎也不少。」

  甚至還為其中的一個所重傷,成為全軍私下的笑談。

  「這話聽著,倒是像在吃醋。」

  李玄耀從青石上輕巧地跳下來,又開始朝著觀若走,目光落在觀若身上,燃燒著熾熱的慾望。

  「明之他既然有這樣的癖好,不知道你成了我的女人,他還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喜歡你。」

  觀若心中的弦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握著那支箭頭的手也更用力了些。

  她努力的剋制著自己,不肯令自己發起抖來,在她厭惡的人面前顯露出弱勢。

  一面也望著李玄耀,想著他再這樣走過來,自己該在何處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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