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古怪
「醒醒,醒醒……」
藺玉覓像是嚇的暈厥了過去,觀若喚了她幾聲,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她並沒有醒過來。觀若伸手探了探她的額溫,這樣短的時間,她居然發起了高燒了。
觀若心中越發焦急起來,只是此時情況未明,她根本就不敢下車去為藺玉覓求醫。
放在俯在地面上的動作堅持了太久,觀若的身上充滿著酸痛之感。
可是她也只能讓藺玉覓靠在自己身上,將自己冰涼的手放在她額上,期望能替她降一點溫度。
那一支羽箭還停留在她眼前,觀若伸手將它拔了下來。
她仔細查看了一下,箭頭上是有徽記的,並不是梁朝的軍隊平日里會用的那一種。
她微微地推開一點窗,借著月光看清楚了,上面鏨著的是一個「裴」字。
河東裴家?
他們就是在往河東郡走,是要去見河東裴家的家主,晏既和李玄耀應當早就已經同裴家人有過什麼協議才對,他們為什麼……
可若真是他們,又怎麼會用他們自己的箭,留下這麼明顯的標誌,與晏既和李玄耀他們交惡呢?
太奇怪了。
這不是她應該想的事情,這是晏既的難題。
觀若低下頭,看了一眼藺玉覓,忍不住又眉頭緊鎖。
她一直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期望眉瑾或是刑熾能從她們的馬車旁經過。再不濟,就是鄭嬤嬤也好,她應當還不敢見死不救,至少會把這裡的情況上報給眉瑾。
可是她等了有許久,等來的人,卻是晏既。
藺玉覓還沒有醒,觀若靠在板壁上,靜靜的聽著他的聲音。
「立刻令人去清點有多少女俘受傷,有多少馬車損壞不能使用。再令吳先生分出一些醫官來,替她們診治。」
方才的事情發生,藺玉覓害怕,她也是害怕的。
若是她仍然坐在原處,不曾為了讓藺玉覓能躺的舒服而微微坐了偏了一些,那支箭也許就不會釘在馬車壁上,而是釘在她身上了。
又是一次劫後餘生。
她心裡莫名其妙地對晏既有了一點責怪。他為什麼來的這樣晚,是因為他們那裡也遭到了這些不明身份的人的伏擊么?
很快便有李家倖存的僕婦上了馬車,清點馬車中的人數,察看馬車受損的情況。上來探查觀若和藺玉覓的這輛馬車的嬤嬤,觀若並不認識。
她見了那嬤嬤上來,奈何身子被藺玉覓壓著,只能儘力低頭表達出了她的恭敬,以換取她的一點憐憫。
「妾身俘虜殷氏,並沒有受傷。嬤嬤,俘虜藺氏受了驚嚇昏厥過去,此時發起了高熱了。求嬤嬤替她尋一位醫官看病。」
那嬤嬤沒有答話,用火摺子點亮了馬車裡的油燈。
馬車裡有了光亮,觀若的影子映在了車窗上,也令車窗上的血跡,恢復了它原本的鮮紅。
觀若正打算再求,就聽見了晏既的聲音,他在吩咐他身邊的人,語調冷肅,「快去找一個醫官過來。」
她下意識的望向窗外,原來他一直都沒有走,就停在車外不遠處,與她隔著窗子,隔著幾步之遙的路途。
她能看的清他的身形,他坐在馬上,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動也沒有動。
那嬤嬤退了下去,觀若的目光始終隔著窗,落在晏既身上。
燈光昏昧,月色不明,這樣的距離,是令她覺得安全的。
面前想必又是一片修羅場,他是顧及不到她的。
刑熾走到了他面前,拱手同他彙報,「稟報將軍,此次夜襲之人不足百人人,看起來像是某家豢養的死士。」
「即便捉到了活口,也很快便以藏好的毒藥自盡了,並沒有探問出什麼來。」
「且分了兩路,先以五十人襲擊了軍隊尾部的戰俘營,而後才是您和其他大人的前帳。指揮之人彷彿是掐准了消息傳遞的時機,刻意以剩餘的死士阻撓了精銳部隊的增援。」
「只是只有這幾個人,與大軍的人數相比,似乎什麼也做不了,也就只是戰俘營兵力不足,且多為婦孺,會有些許傷亡罷了。」
「射向馬車的羽箭不少,可末將方才粗略的查探過,戰俘營中傷亡的多為僕婦與宮人,其他躲在馬車中的女俘受傷的人數反而很少。」
他取出了一支羽箭遞給了晏既,「這些死士的衣飾和刀劍上都沒有任何的紋飾,只是他們朝著戰俘的馬車射的箭,箭頭上卻鏨了河東裴家的印記。」
「已經請人比對過,這些羽箭的確是河東裴家所有,並非仿造。此人就算不是由裴家人所指示,想必也與裴家人有著莫大的淵源。」
晏既接過了羽箭,並沒有說什麼。
他似乎朝著觀若的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才調轉了馬頭,徑自離去了。
醫官還沒有過來,觀若忍不住要開始思考方才刑熾同晏既說的話。
這些人的行動針對的顯然不是晏既他們,不然也不會打草驚蛇了,後面增派的那些死士,看起來像是只為了阻攔晏既他們往這裡來的速度。
這些人看起來像是朝著她們這些梁帝的嬪妃而來的。先是一輪羽箭,而後是近身搏鬥。觀若首先的想法,便覺得他們是梁帝派過來滅口的。
他畢竟還是一國之君,他的國家還沒有滅亡,不能容許她們這些恥辱還活在世上,將來為他帶來新的恥辱。
可這似乎也是說不通的。
他們射箭的距離太遠了,大部份的箭,不過都只能插在板壁上,其力並不足以穿透,也沒見多少箭是朝著容易穿透的窗戶射來的。
如果不是目標不在於此,那就是精準度實在太差了,這樣的人,應當是做不了世家以重金豢養的死士的。
觀若心中產生了一個念頭,這反而更像是一種不痛不癢,只為了嚇唬她們的騷擾。
此時外面已經安全了,觀若又打開了窗戶的一點縫隙,望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地面上躺了不少穿著黑衣的男子,間雜著一兩個李家的僕婦與士兵。
她不知道其他的馬車上具體的傷亡有多少,也並非是覺得自己與自己的同輩高貴,只是用這麼多死士的性命,只換了李家無關緊要的幾個士兵與僕婦的性命,豈不是有些太不值得了?
也許這些人的目的,只是要留下那些裴家的羽箭,以此來嫁禍裴家?
可是這樣的線索,未免也太過顯眼了。
且不說能不能成功,似乎也不必賠上這麼多人的性命。那一輪羽箭發出之後,他們就可以直接逃走了。
今日這一場處處都透著古怪的襲擊,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