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處置

  觀若望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嘲諷。

  晏既的目光銳利了片刻,大約是覺得她在挑釁,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

  就在觀若以為他要說什麼令她難堪的話的時候,他眼中萬般的怒氣忽而消弭於無形。

  晏既的目光又落到了低處,「你還在流血,跟我過來。」

  他並沒有很用力,觀若一下子就掙開了,「馮副將此刻正在李大人帳中,恐怕她的身體會支撐不住。」

  「妾謹遵將軍之命,此刻便要去侍奉馮副將了。」

  晏既鬆了手,聽完觀若的話,重又攥住了她的手腕,「眉瑾在李玄耀那裡?」

  這一次觀若沒有掙開他的手,因為她看見了他眼中的急切。

  「馮副將令我將此事告知將軍,她自己先帶著受傷的那個士兵去了李大人帳中,求吳先生醫治。」

  晏既聽完,立刻就鬆了手,朝著李玄耀的營帳走去。

  觀若正欲小跑跟上他的腳步,忽而聽見身後有人喚了晏既一聲,「明之,等一等。」

  在軍營之中,觀若從未聽過這個聲音,她不回過頭去,沒法辨認出來說話的人是誰。

  這聲音是中性的,語調很平穩。

  明明是想讓晏既停下腳步,語氣中也沒有一點急切。

  晏既很快停下了腳步,回頭道:「琢石,這件事你不必插手。」

  被稱作「琢石」的那個人很快走到了晏既身側,觀若看清了,原來也是一個俊朗的少年。

  「我並沒有打算插手,我也插不了這個手,我只是去湊個熱鬧罷了。」

  他說著話,回頭望了觀若一眼。

  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觀若很快低下了頭,這個人從她身旁走過去,她也從他身上聞見了如晏既身上一樣的酒氣。

  若是她沒有猜錯,能同晏既這樣平等的對話,且互稱對方的字,他應當就是晏既找到的那個南虞質子伏珺了。

  晏既說他早已經知道了李玄耀派人去尋慧嬪的屍身,他既然在營帳中同伏珺對飲,想必也和他提過這件事了。

  伏珺剛才說話的模樣,可實在不像是什麼都不清楚的。

  這不是什麼好事,甚至要涉及晏、李兩家奪權之事,他其實是很不必在場的。

  晏既並沒有要駁他的意思,兩個人並肩走在前面。晏既的身量生的高大些,那位質子看起來卻不過比觀若略高了一些罷了。

  在女子之中,觀若生的尚算高挑,可一個男子若只比她高上幾寸,也就實在算不得高大偉岸了。

  因為有那位南虞質子走在身旁,晏既到底是壓下了他的腳步,觀若跟在後面,也就不算太吃力了。

  只是這樣,她又不免要擔心眉瑾,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等觀若跟著晏既還有那位南虞質子一同進了李玄耀的營帳的時候,眉瑾就站在李玄耀床前幾步之處。

  她的身姿筆直,以劍撐地,整個人像一柄劍一樣立在李玄耀床前。

  眉瑾是背對著觀若的,她看不見她的臉色如何了。

  李玄耀卻是歪在床上的,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彷彿眉瑾的怒意只是一種極其可笑,不值得人在意的情緒而已。

  只是他的神情,到底是不如平日那樣輕鬆的。

  他沒有穿上衣,右胸中了箭,半個上身都纏著厚厚的紗布。

  縱是這樣,紗布的底下還隱隱透出了紅色來,他的嘴唇上也一絲血色都無,看來傷勢實在很重。

  一見晏既進來,李玄耀似乎陡然間興奮了起來,「看來明之實在很關心我,上午來過還不夠,下午還要帶了兩個人過來探我。」

  自從進了營帳,觀若望了李玄耀一眼,便不著痕迹地躲到了晏既身後,並不想讓他在自己身上投入過多的關注。

  可李玄耀顯然早已經注意到了她,左右探了探身子,尋找到了一個能看見觀若的角度,「珩妃娘娘也過來探我了?」

  他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笑的不懷好意,「如何,可好看?」

  「李大人可真是風趣。」

  伏珺站在一旁,隨手將李玄耀丟在桌上的摺扇拿起來,打開了仔細欣賞。

  「這是樊圻舉杯對月圖。若是李大人沒有受傷,今夜倒正好設宴款待於我,舉杯對月,美酒佳肴,再有幾位麗人相伴,豈不是美哉?」

  李玄耀笑著望著他,「還是琢石兄識貨,這正是樊圻真跡,是我父親在金陵的老部下搜羅來的。」

  「若是叫你身旁這個莽夫看了,他恐怕只當是燒火扇爐灶的扇子呢。」

  他向來喜歡調侃晏既,「既不愛這些文玩古物,也不愛金銀財寶,更不愛佳麗美人,只知道帶兵打仗。」

  「他們三兄弟,倒是也就只有他是這樣的。」

  見晏既沒有理會他,李玄耀仍舊對伏珺道:「你我還要同行一段時日,如何還要憂慮沒有一同在月下暢飲的時候呢?」

  「不過這麗人么,暫時還是不必了。今日才吃了女人的虧,我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最毒婦人心』了。」

  「我這樣真心待她還不夠,她還要反咬我一口。」

  他說到後來,莫名地望了觀若一眼,那眼神彷彿淬了毒,令觀若幾乎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眉瑾早已經不耐煩了,「李大人不如還是先同我一起算一算賬。」

  「戰俘營諸人如今皆由我管轄,衡氏身死,我遣親衛過去掩埋,是慣例之事。」

  「可是李大人的親衛無故傷了我麾下的兩個士兵,甚至有一人被毆打致死。若是今日李大人不能給我一個交代,往後我也就無力服眾了。」

  她逼近了一步,「也是一樣的道理,既然李大人的士兵可以無視法度,對同僚隨意動手,我正好也有許久不曾好好練武了,找幾個人練手,希望李大人也不要在意。」

  李玄耀望著眉瑾,極盡嘲諷的笑了笑。

  旋即又把目光移開,仍舊對伏珺道:「你瞧瞧,我就說了,這女人一旦和明之沾了邊,也就變得一點也不可愛了。」

  晏既不動聲色的將眉瑾的身形也藏到了身後,「令眉瑾去管理戰俘營,是我的決定。」

  「戰俘亦屬於營中資源,以我們兩家當初的協議,這樣的安排,你並不應當有什麼異議。」

  「衡氏的事暫且不論,那幾個對眉瑾的親衛動手的士兵,玄耀你總是要給一個說法的。」

  聽見晏既這樣說,眉瑾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晏既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的反應,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只這一眼,眉瑾頃刻之間就收斂了方才的不平,變成了心有不甘的順從。

  李玄耀別開了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處,「不過幾個士兵罷了,死死傷傷,有什麼關係。也值得明之你帶了這麼多人過來同我啰嗦。」

  「也罷,還是那句話,幾個士兵而已,不值得我們之間起什麼齟齬,我就將那幾個對眉瑾姑娘的手下動手的士兵都交給你,由你處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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