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鬥毆

  太不值得了。

  是為了藺玉覓,也是為了她的及笄禮而無端端花掉的人力、物力。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帝王苦竭生靈力,最終大業沙崩,也有她的一份。

  朝露樓這個名字取的不好,它或許也就湮滅在了那場宮亂里。

  既然沒有把握能今日便逃走,觀若和藺玉覓一起走回了營地。營地之後有一片空地,支了竹竿,供她們這些女俘晾晒衣物。傅嬤嬤正站在那裡,看見觀若,總是沒有好臉色。

  觀若並不想惹麻煩,一走近她,便微微低著頭,一副恭順的模樣,「將軍今日將披風交給妾浣洗,還同妾說,來日也要妾將這件披風親手交還,請嬤嬤行個方便。」

  晏既當然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的,以他對她的厭惡,扔給她的東西,或許他已經不再想要了。可她想要的是接近眉瑾的機會。

  傅嬤嬤說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只是她到底也不敢不信,「既是如此,明日這披風就由你送到晏將軍的營帳中去。」

  說完這一句話,神色驟然凌厲起來,「你最好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樣,晏將軍的手腕,梁宮陷落那一日,你應該看的很明白了。」

  觀若很是配合的瑟縮了一下,而後換出了更恭敬的模樣來,「妾不敢欺瞞嬤嬤,更不敢欺瞞將軍。」

  含元殿前德妃的昨日會是她的明日,這一點她從沒有懷疑過。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像傅嬤嬤這樣一直身處底層的人,對同樣身處困境之中的女子卻沒有一點同理之心。

  像她們這樣的嬪妃也就罷了,從前踩在她們這些奴婢頭上,如今卻不得不反過來由得她們作威作福,人總是難免得志猖狂。得意時享用民脂民膏,如今失意,也只好由得她們作踐。

  可有很多梁宮中的宮女內侍,成為俘虜之後,也同樣的被她們所仇視,動輒打罵。這其實很沒有道理,與煮豆燃豆萁又有何異?

  軍營之中,處處展示的都是人之惡。

  觀若已經將今日她領到的衣物全都交還給了傅嬤嬤,接下來便該是藺玉覓。她和她不同路,住在戰俘營的兩個方向,觀若並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她才轉身走出幾步,便聽見傅嬤嬤有些猶疑的語氣,「你是平素和藺氏在一起的那個丫頭。」

  旋即又變作篤定和敵意,「就是因為你姐姐那個勾引男人的賤人,今日晏將軍殺了我們李家好幾個士兵,哼。」

  觀若回過頭去,便看見傅嬤嬤吐了一口唾沫在藺玉覓臉上,「你們也配。」話音剛落,傅嬤嬤便伸手去掐藺玉覓的手臂,抓著她的頭髮,像是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藺玉覓是背對著觀若的,可是她能想象到她此時的樣子。世家之女,怎能受此等侮辱?

  果然藺玉覓也伸手像是要抓傅嬤嬤的頭髮,只是她畢竟太瘦小,哪裡會是傅嬤嬤這樣做慣了下人,兼且腰圓體胖的婦人的對手,一下子便被傅嬤嬤摜在了地上。

  「好啊,你居然還敢還手,今日我就叫你這小蹄子好好嘗嘗老娘的厲害!」

  觀若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一下子發展成此刻的樣子,她手裡還抱著晏既那件濕淋淋的斗篷,想要自保,又不忍見藺玉覓被這樣欺凌,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住手!」

  觀若很快循聲望去,正朝著她們走過來的那個人,是邢熾。

  傅嬤嬤正將藺玉覓壓在身下,二人廝鬥,她生的太胖,便是聽見了邢熾的聲音,嚇的哆嗦了一下,一時間卻也站不起來。

  邢熾便快步上前,伸手隨意一提,就將傅嬤嬤提起來摔到了一旁的地上,看起來並不比提一桶水吃力多少。

  他上前察看了受傷的藺玉覓,神情也立刻便的冷肅起來,眉宇之間的戾氣,倒是有幾分像晏既。他平日都是溫和的模樣,此時驟然冷淡下來,也頗有幾分軍人的殺伐之氣。

  在戰場上殺過人的兵士,怎會溫和。又是她想得太多了。

  「將軍今日才說過,軍營之中不許私下鬥毆,不許苛待俘虜,怎麼傅嬤嬤是年紀大了,記不住事情了么?」

  邢熾伸手給藺玉覓,大約是要扶她起來,她卻並沒有領情,反而別過了眼。

  觀若見場面有些尷尬,連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她臉上有好幾處都被傅嬤嬤抓傷了,不斷的湧出血來,頭髮也有幾處被傅嬤嬤撕扯,鬢髮散亂,不成樣子。

  方才傅嬤嬤將她壓在身下,那樣笨重的婦人,藺玉覓身上更不知道有多少淤青內傷了。

  觀若雖然不過同她才相識半日,因為那一支箭頭,因為她告訴了她她的名字,彼此之間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些情分。

  此時見她傷成這樣,連站也沒有力氣,只能倚靠著她,心裡不由得也有了幾分物傷其類的難過。

  邢熾的好意雖然被藺玉覓拒絕,他倒是也沒有要怪罪她的意思,轉而對傅嬤嬤道:「今日大雨,將軍並沒有去懸崖處監修斷橋,又因昨夜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因此正在營中巡邏。」

  「誰知道便被真我發現了這樣的事情,傅嬤嬤是跟隨李家兵士行軍多年的老人了,卻知法犯法,按理該罪加一等。自去領五軍棍,明日起浣衣處便由原本的副手來負責。」

  這樣的懲罰,已經算不得很輕了,邢熾算是秉公處理。

  至於傅嬤嬤領過了這五下軍棍,大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什麼力氣再來找藺玉覓的麻煩了。就是不知道下一個上來管著浣衣處的嬤嬤是個什麼樣的脾性,會不會因此尋釁挑事。

  「嘉盛,此處發生何事?」

  本以為這件事也算是結束了,一聽見這個聲音,觀若的背脊不由得僵了僵。靠在她身上的藺玉覓也有所覺,不自覺的回頭望了一眼。

  能令她如此害怕的,除了晏既,還會有誰。

  一見到他,連邢熾都懼怕的傅嬤嬤更是兩股戰戰,直接跪在了地上,以頭搶地,一連磕了好幾個頭,口中道著「奴婢知罪」,連望他一眼都不敢。

  邢熾沒有必要替傅嬤嬤隱瞞,上前數步,走到晏既馬前,拱手行禮,「巡邏至此處,見浣衣處的傅嬤嬤與女俘鬥毆,因此過來看了看。末將已經發落過了,將軍不必費心。」

  身後的人是晏既,觀若和藺玉覓也沒有理由再站在一旁。

  她很快扶著藺玉覓轉過身去,同她一起跪在了地上。只是因她手裡還拿著晏既的披風,身子並沒有如傅嬤嬤一般低下去。

  披風是顯眼之物,又為晏既自己所有,他自然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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