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戾氣
蔣大海手起刀落斬殺張麻子,他手下十幾名官兵在他拔刀的同時發動攻勢,一舉擊殺了麻匪中的三名頭目,其餘眾人見大勢已去,紛紛丟棄兵刃,跪倒在地,求饒不止。
蔣大海望著眾人,說想死還是想活?
眾人紛紛說想活。
蔣大海道:想活的來左邊,想死的到右邊。
連有一人跑到左邊,蔣大海又是一刀,宰了那嘍啰,口中道,你想活就讓你活,你以為老子是神燈啊。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人,你呢?那人見選擇想活被殺死,那就選擇想死唄,於是選擇右邊。蔣大海又補上一刀,說你這麼想死,就成全你。
再問第三人,想死還是想活?
那嘍啰學乖了,說我想死也想活,不想死也不想活,想不死也想不活,大人您說我該死呢,還是該活?
蔣大海哈哈大笑,說有趣有趣,然後一刀宰了他,說你以為你是薛定諤啊,還不死不活。想活的求我,給我個不殺你們的理由!
眾人見他喜怒無常,紛紛噤若寒蟬,不過面臨生死抉擇,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坐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蔣大海覺得奇怪,問你哭什麼?
那人道:大人饒命啊,我跟著張麻子不過是混口飯吃,可是那傢伙實在可惡,摳門的很,去年過年,我在脖子上畫了個金鏈子,沾沾喜氣兒,被張麻子看到,結果叫過去痛打了一頓,說我剛入行太高調,你說這樣的老大,我們要跟著去死,豈不冤死了?
另一人連連附和,就是就是。張麻子這惡賊,真是死有餘辜,前不久他家裡燉紅燒肉,我從他門口路過,結果被叫過去痛打了一頓,還訛了我三錢銀子,說我聞到他家肉味了,要支付味兒錢,天下哪裡有這樣道理!
又一人道,你知足吧,我那次路過他家門口時,他正在蹲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曆數張麻子的所的惡事,什麼殺人越貨,強搶民女,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又齊稱讚蔣大海為山寨除四害,是山寨的大救星,並表示願以效忠蔣大海,奉蔣為大當家,另立山頭。
蔣大海聽得飄飄然,很是受用。他來到林紅衣面前,問,美人兒,張麻子死了,要不你從了我吧。
林紅衣嬌笑道,我是來應聘壓寨夫人的,至於誰是寨主,我根本不關心。
蔣大海哈哈笑道,這樣就簡單多了,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來,林美人兒,咱們拜堂吧。林紅衣皺眉道,這麼多死人怎麼拜堂?
蔣大海連對屬下喝道,還不趕緊收拾乾淨?
這時,我身上繩索一松,原來是那小嘍啰偷偷過來,將繩索解開了,說,麻三爺死了,你們還是趕緊逃命吧。我說你怎麼不逃?小嘍啰說我本來下山了,又擔心你們死在山上,這不又回來了嘛。
我見這小嘍啰心地還不算壞,拍了拍他肩膀,說,你快走吧,我們沒事兒,在下蘇猶在,將來去金陵時,到六扇門找我。那小嘍啰點點頭,說一定一定,轉身就下山了。
他連名字也沒有留下,我卻知道,這一輩子估計也不會見到他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這種短暫的交集,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插曲。
我替馮寶解開繩索,張幼謙喊道,你不管我啊。我沒好氣道,自己想辦法。其實,以我們內力,要掙脫這繩索並不費事,只是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暴露武功。
三人趁眾人不注意,正要偷偷摸摸離開。林紅衣看到我,大聲喊道,你們去哪兒?
蔣大海見狀,喲呵,這是要溜啊。
我說你蔣裨將如今都成了山寨大當家,既有金山銀海,還有美女相伴,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後會有期哈。蔣大海冷哼一聲,在場的人誰都可以走,唯獨你們三人不能走。
張幼謙罵道,憑什麼?
馮寶一旁幽幽道,咱們要逃出去,他監守自盜、私吞貢銀的事兒還不東窗事發了?若沒猜錯,等殺了我們,你們再換個地方將那十艘船毀了,到時候你人間蒸發,死無對證了,是也不是?
蔣大海上前就是一巴掌,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說蔣大人真是好算計啊,不過你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對你來說卻是致命的。
蔣大海疑道,什麼事?
我笑了笑,道,當天在船上,蔣大人問我們會不會武功,我說我會一點點,這事兒我覺得應該跟你道歉,因為我們說謊了。
蔣大海哈哈大笑,聽他氣沉丹田,一聲暴喝,噗噗聲響,只見他上身衣衫盡碎,露出一身肌肉。他本來是練外家功夫出身,這一顯身手,在場眾人紛紛叫好,好身材。
我也羨慕道,當日見蔣裨將以頭碎鋼刀,便知道將軍練的金鐘罩、鐵布衫已到化境,心中仰慕的很啊。
蔣大海說你也想來砍一刀試試?
我愕然道,你確定?
蔣大海冷哼道,你看你一副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別說一刀,就讓你砍十刀,百刀,那又如何?
張幼謙說那不就成了凌遲了嗎?
蔣大海笑笑,就憑你?你試試?
張幼謙說試試就試試,說著,接過鋼刀,舉過頭頂,說我要砍了啊。蔣大海一運氣,結果張幼謙沒砍下來。張幼謙又掄起刀來,蔣大海又運氣,如此三四次,蔣大海怒道,你特么逗我玩呢。
張幼謙說就這下。掄起大刀砍了下去。蔣大海外練功夫到極致,在緊急中連緊繃肌肉,卻見張幼謙大刀忽然脫手,甩了出去,蔣大海一楞,說了句去死吧。
扭腰、運勁、出拳,一拳沖向張幼謙胸口,這一拳勢大力沉,張幼謙近來武功大漲,但真要被擊中,沒有個十天半月,恐怕也下不來床。
張幼謙竟渾然不懼,也伸出拳頭,兩人硬碰硬來了一拳。
砰!
蔣大海一聲慘叫,只見他拳頭上鮮血直流,好像被刺出了一個窟窿。
張幼謙說什麼金鐘罩,鐵布衫,也不過如此嘛。
只見他手中有一個三寸大小的兵器,這兵刃有些類似峨眉刺,卻又比峨眉刺小,尺寸不大,平日藏在袖口中。這種兵刃,上有放血槽,專門破金鐘罩、鐵布衫這種硬功。
蔣大海扯了一塊布,將傷口包紮,說老子跟你拼了。
說罷,也不顧右拳傷口,腰馬合一,雙拳如暴風驟雨般向張幼謙攻去,張幼謙雖跟柳清風學了幾月的武當派劍法,可臨陣對敵經驗終究不夠老道,比武切磋還可以,遇到蔣大海這種搏命打發,頓時落入下風。
張幼謙怒道,你還不出手,這要給等著給我收屍嘛?
我哈哈一笑,說你學了這麼久武功,還不容易有個機會,還不讓你多練練手。張幼謙禍水東引,向我這邊跑來,躲到我身後,蔣大海一連幾招個攻擊不下,早已惱羞成怒,左手一記重拳,沖我面門擊來。
我心中冷笑,星宿海內分出一道真氣,食指中指微屈,輕輕在蔣大海左拳上彈了一下。蔣大海如遭雷擊,呆立不動,全身頭髮豎了起來。
噗。蔣大海噴出一口鮮血。
這種境界上的差距,是根本無法彌補的,外家功法遇到內家功法,只有挨揍的份了。這一指,廢掉了他金鐘罩鐵布衫的氣海,這幾十年的修行,恐怕都是白費了。
蔣大海面色蒼白,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心,沒料到你們竟還是武林高手。
張幼謙說你自己想做壞事,卻不做好功課,怪不得別人。你也不掃聽掃聽,上個月,我兄弟在江南織造局殺了個七進七出,把馮零感殺得都親自上門道歉呢。
我心中略一得意,對嗎,這種話要我自己說,就覺得太沒水平了。在江湖中,大家互相吹捧,才能和諧相處嘛。
蔣大海說蘇捕頭,張捕頭,這其實是一個誤會,既然誤會解釋清楚了,咱們是不是該繼續上路了?
張幼謙罵道,你小子臉皮真厚。我說這話你說出來,聽著有些彆扭。
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理蔣大海,按理說他死有餘辜,但這次押送貢銀北上,他是主責任人,且不說我們沒有殺官兵的權力,就算真一刀宰了他,後面的差事怎麼處理呢?
我問蔣大海,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蔣大海說我是朝廷軍人,身上還有官職呢,大家都是公門中人,你可不能殺我。
我抓過鋼刀一橫,我問你想死還是想活呢。
蔣大海連說,想活,想活。
這時,馮寶沖了上來,伸手就是一巴掌,蔣大海連說,這位公公,有話好說。
這兩日,蔣大海對馮寶頤指氣使,更是罵他沒有卵子,連吃飯都不肯同桌,這讓馮寶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聽到蔣大海求饒,馮寶打的更加兇狠了,蔣大海哀嚎連連,說,我錯了。我錯了!
馮寶冷冷問,你哪裡錯了。
蔣大海說我不該喊你沒卵子。
馮寶說我就是沒卵子。說著,又是一番痛打。
蔣大海又道,公公說過,寧肯得罪言官一百,不能得罪宦官一人。
馮寶冷哼一聲,不對!
他拿起一個酒罈子,掄起來就砸,蔣大海腦門開花,嚎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馮寶,只見他如同發瘋一般,把蔣大海腦袋砸的稀巴爛,馮寶全身浴血,口中如發瘋般撕吼道,讓你不跟我喝酒,讓你不跟我喝酒!
我心中倒吸一口冷氣,蔣大海不過說了句「老子不跟太監喝酒」,竟激起了馮寶心中這股戾氣。等他站起身時,蔣大海已面目全非,所有人看著馮寶,如同殺神一般。
有些人,即便不會武功,內心的邪惡一旦釋放出來,身上就會有一股殺氣,一道令人膽戰心寒的戾氣。
馮寶身上,就有這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