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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綠竹館

  綠竹館內的竹葉仍被雨水敲的輕響。


  秦水墨卻被輕輕安置在榻上。


  她不睜眼,卻感受到有目光留駐在自己的臉上。


  長而勻稱的手指撫上她的眉間。那眉卻輕輕一跳。


  「疼么?」那聲音是她沒聽過的溫柔。


  她睜不開眼,睏倦如潮水般襲來。


  「水墨——」他低下頭,前額貼上她的前臂,「我該怎樣對你?」


  溫熱的氣息透過鈿釵禮衣薄袖透入她的肌膚。


  秦水墨拼了命終於將眼睛睜開一點,卻出了一身汗。腦筋卻卻清楚了一點,「秦水墨!你不能死!」她對自己說,「不能死在波譎雲詭的後宮里,更不能死在無依無靠的王府里!你的生命不是用來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丹青在危險之中,舅舅鬢角已白,秦府小姐不能不明不白便在此刻了了餘生!」


  尹南殤的心思,秦水墨不想再想。她只想將讓這王府中看不見處算計的心思也嘗到十指連心的痛!


  「你——你若真覺得對不住我,便——娶了秦無雙。」


  他抬頭,欣長挺拔的身影擋住了燭火的光,暗影里看不出神情。


  「你可知她——」他的聲音里透著疑惑。


  「她是我姐姐——」


  是啊,姐姐,畢竟秦家血親,這茫茫王府對她而言,太缺乏至親之人了。他便不再言語。


  「答應我——」她仍不放心。


  暗影里,他點了點頭。


  秦水墨鬆了口氣,桌上燭火跳了跳。


  漆黑的人影映上白壁。


  秦水墨微微一笑,我的丹青還是安全地回來了,只是我卻無須再走了,你瞧他對我也沒多麼不好。


  漆黑的人影卻動了,三道黑而無聲的流光,沖尹南殤的背後襲來!


  「丹青!不要!」秦水墨瞳孔驟然一縮,心中的話還未及出口!

  尹南殤瞧見秦水墨神情驟變,心思一轉,以手為劍,半空中畫一個半圓,聽聲辯位中,便將那三枚暗器圈在一處,內力鼓盪之下,但聽得叮噹一身,三枚暗器相互撞擊后,力道盡去,跌落地面。


  「砰——」萬千寒芒,就如流風疾雨,沖身形未穩的尹南殤貼身再上!尹南殤袖口一揮,迎上萬千寒芒,腳下卻已連退三步!


  銀光乍現,冷如冰般的寒光,卻又再現!


  一星寒光拖著長長的尾,徑直撲向睡榻上的秦水墨!「不是丹青!」秦水墨猛然醒悟。


  倉促之間,一切都已來不及!


  砰——森涼透骨的寒芒,在離秦水墨胸口三分的地方停住!


  眼前的男人,眉目如畫,俊秀非凡,嘴角三分含笑。那嘴角彎彎,卻咳了一聲,暗紅的血液便順那潔白的嘴角落下,落在秦水墨鈿釵禮衣的襟前!


  一尺一寸五分三厘的橫刀,從尹南殤的胸口透出,停在他抱住的秦水墨胸前。


  那一擊得手的黑影,還欲再動,卻感到自己身後的危險!


  「王爺!」石誠一聲驚呼,連人帶劍猛攻那黑影,「有刺客!」石誠又是高喝一聲。


  那黑影卻憑空一閃,半空中騰起一陣黃煙,煙霧升騰中,黑影就如滴在水中的墨汁,漸漸淺淡,終於消失。


  「叮!」一聲輕響,一柄長劍自暗夜中從天而降,落在院中。


  一身黑衣的少年,如銀河落下的謫仙,伸手攜了劍沖在秦水墨面前。


  秦水墨望那少年,劍尖一抹血紅。


  「傷了他,沒死!」丹青說道。


  石誠手中仗劍,護在尹南殤身側。


  「不能死!解藥!」秦水墨看一眼尹南殤胸口透出的黑色血跡,又看丹青。


  黑衣少年如風一般便又不見。


  遠處掠風的腳步聲漸漸攏來,想是府中護衛已向此處集結。


  秦水墨想到丹青武功勝於那刺客,心下稍安,轉念又想到丹青剛剛力敵金吾衛,此刻又去追那詭異的刺客,也不知丹青有沒有受傷。


  尹南殤卻又咳了一聲,將一口腥甜生生咽了下去。


  「你——」秦水墨望著尹南殤道。


  那人一張俊臉上卻仍是悠悠地笑,「我沒事——」眼前一黑,終是體力不支。


  石誠扶住尹南殤,粗著脖子焦急地向院中喊道:「來人——去請薛神醫!」


  藥力沉沉中,秦水墨醒來,依然是猗蘭軒內。


  「夫人,您醒了?」阿言問道。


  秦水墨一怔,只是個夢?


  低頭,十指間的雪白絲綢,不是夢。「那——」心下焦急,秦水墨忙問:「王爺呢?」阿言,


  阿言搖頭。


  「什麼時辰了?」


  「巳時。」


  「今日府中可有異常?」


  阿言點頭:「聽來送飯的阿寶說,王爺今日親向秦府下聘,要十日後贏取秦府小姐。」


  聽到此言,秦水墨一愣。


  「我說的不是這個,王爺怎麼樣?」


  阿言不解,搖搖頭。


  秦水墨暗自思量,既然府中並無異樣,想來尹南殤生命無虞。她俯身四望,在枕側發現一個桑麻紙小包,打開是一粒土黃色藥丸。原來丹青已經來過了,那少年終是奪了解藥。


  「阿言,快,把這個葯送去給石將軍!」


  阿言道:「王妃有命,猗蘭軒所有人禁足在此,不得外出!」


  秦水墨四顧,「所有人?不是就只有你我兩個嗎?」


  阿言道:「芍藥她們昨日都被趕走了,夫人到底發生了何事?」


  秦水墨起身道:「取我的披風來,我要去綠竹館!」


  阿言再不做聲,只是小心地避開秦水墨的雙手,將披風裹住秦水墨。


  她二人才出院門,便被兩個護院攔住去路。


  一旁一個老嬤嬤竄出來道:「王妃有令!猗蘭軒所有人等,不得外出!」,卻正是邢嬤嬤。


  秦水墨心下焦急,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邢嬤嬤嘴角一瞥道:「老奴奉的是王妃的命!」


  秦水墨眼光一瞥,凜然道:「我是皇上親封的端寧郡主,寧王側妃,我要去綠竹館探望王爺,何人敢擋?!」


  那邢嬤嬤本是奉了張玉若的吩咐,在此監視,此刻見秦水墨雖弱不禁風,卻氣勢迫人,不禁一愣。轉念又想到張玉若的吩咐,手下一擺,自有人飛也似地向張玉若報信去了,一邊賠了個笑臉道:「夫人此話原也沒錯,只是這府中當家的只有一個王妃,夫人要違抗王妃,老奴職責所在,也顧不得這條命了!」嘴上雖說著,身子卻死死擋住秦水墨去路。


  「你敢!」一聲怒喝,嚇的邢嬤嬤腿一哆嗦。


  小武一身勁裝,護在秦水墨身前。


  「你——你個愣頭青——是要造反嗎?」邢嬤嬤一張老臉氣的變形,指著小武喝道。


  小武不理她,護著秦水墨向外走去。


  「站住!」一聲嬌喝。


  正是一身紫綢三分掛肩紗裙的張玉若面若含霜分花拂柳而來。


  望著秦水墨包裹嚴實的雙手,張玉若笑道:「忘了告訴你,你已不是端寧郡主了,德妃娘娘下了旨,不日即請皇上用印。」


  秦水墨抬頭:「此刻還未用硃批玉璽,我如何便不是端寧郡主?」


  張玉若笑道:「妹妹,你莫不是疼的失憶了?你那壽禮的事還沒完呢,家法禁你的足也是德妃娘娘的意思!」說罷,轉身看到小武,冷哼一聲道:「什麼時候這小小的侍衛也如此難訓了?來人給我拿下!」


  「慢著!」秦水墨眼看著張玉若淡淡道:「王妃得意之時,切莫也貴人忘事!」


  「你這是何意?」張玉若柳眉倒豎。


  「那壽禮的綉品用的是劍南道的一品蜀錦,猗蘭軒還不至於僭越規矩。」秦水墨冷冷說道。


  張玉若心中一驚,這個秦水墨果然不好對付,這蜀錦雖是御用貢品,但近年來在京城頗為流行。雖說市面上也不少。但僅限幾個大綢緞莊供貨。至於自己那匹,也是往年德妃娘娘給的,因顏色太素,便擱置了起來。以秦水墨寧王側妃的規格卻是僭越了。那日自己便叫芍藥取了去。未想到秦水墨一眼便看了出來,若是細細追查,倒也有些麻煩。


  秦水墨卻將一個桑麻紙包遞與小武,道:「速去交於石將軍。」


  小武看一眼秦水墨,轉身便去了。


  秦水墨回頭帶著阿言進了猗蘭軒將門閉上。


  張玉若瞪一眼邢嬤嬤道:「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心中卻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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