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壽禮
阿言指揮著新來的幾個丫鬟給秦水墨添了一大桶洗澡水,又逼著秦水墨喝了碗羊奶燉燕窩后才讓秦水墨進了浴桶。
秦水墨坐在溫暖舒適的熱水中,四肢百骸無比的輕鬆。秦水墨沖阿言笑:「言大總管,如今你手下底下也算人手充沛了,從哪裡弄得燕窩來的?」
阿言回道:「夫人啊,阿言可沒那個本事。是芍藥去廚房要來的,芍藥原是王妃那邊的人,廚房總要給幾分薄面呢。」
秦水墨一邊用手打著水花玩兒,一邊喃喃道:「這王妃也是的,前幾日不是才打了咱們,這會兒又是送人來,又是給燕窩的,圖個什麼呢?」
阿言忙說道:「夫人,您可不能被這點小恩小惠給麻痹了,咱們呀可得小心那邊的——不過芍藥這孩子倒是心地不壞的——」
秦水墨笑道:「我們阿言長大了,懂得圖謀算計了,那你說說東廂那邊又在打什麼主意呢?王爺已經是她們的了,我們這樣子有什麼是她一個正牌王妃值得算計的嗎?」
阿言皺眉,卻也終是搖了搖頭。
秦水墨卻忽地想起一事:「阿言,你說什麼娘娘的壽禮又是怎麼一回事?」
阿言道:「哎呀,這可是件大事。夫人你原先病著,和王爺沒有行大婚儀式。這次熹妃娘娘的壽誕可不能馬虎——」
秦水墨喃喃道:「熹妃娘娘想必極美。」
阿言側目:「夫人怎麼知道?」
秦水墨:「看王爺就知道了啊,能生出這麼個傾國傾城的兒子的人,怎麼會不美呢?」
「噗嗤——」阿言掩面笑道:「熹妃娘娘也美,卻和王爺無關,王爺自小養在熹妃娘娘身邊,卻不是熹妃娘娘所生。」
「哦——」秦水墨道:「那王爺的親娘呢?」
阿言搖頭:「婢子不知,好像病去了。」
秦水墨想到尹南殤的生母也不知是何等的容貌,倘若活著必定冠絕六宮。他雖幼年喪母,但畢竟還有個親爹,總是強過自己。但那皇帝御筆親題龍飛鳳舞的「相輝堂」三個大字卻又浮現在秦水墨眼前。秦水墨想了想尹南殤雖有個親爹在身旁,卻又對他諸多猜忌,父子相疑,還是不如自己這無父無母的了。
晚來天晴,淡淡晚霞將緋紅的餘光印在院中。
猗蘭軒多了幾個丫鬟,倒是熱鬧歡騰了不少。
此刻秦水墨聘品著茶,正聽幾個姑娘議論該送熹妃娘娘什麼壽禮。
眾女子一時說來說去無非什麼金銀玉器,古玩字畫。
秦水墨輕品口茶,道:「我看倒不必如此貴重,只要體現晚輩的孝心就好。」
眾丫鬟想到自己這位「夫人」只怕手中著實羞澀,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貴重物件,一時便也住了口。
芍藥歪著頭,輕輕說道:「夫人說的是,不如咱們一起綉一幅綉品,諸位姐姐覺得怎樣?」
阿言笑道:「夫人體弱,剛好我們也能幫點忙,聽著倒是好。」
秦水墨皺眉,刺繡么?怎麼凈挑本小姐不會的來呢?忙說道:「這個,我頭痛,瞧不得針線,畫個花樣子還是可以的。」
阿言笑道:「那就早些歇著吧,明日我們便開始罷。」
一夜無話,只是秦水墨偶爾間便又看到那泛著冷光的彎刀洞穿了少女的胸膛,口鼻之間滿是血腥的味道。正在惶恐之際,卻又見到一雙修長潔凈的手握住自己,身側輕微顛簸,竟是又到了馬上。秦水墨便回頭,卻看不清身後人的容顏,只有目光如水,剎那芳華。秦水墨輕輕道:「我知是夢,願不要醒。」
第二日猗蘭軒卻當真忙碌了起來。芍藥一早便奔管家處去尋料子。阿言帶著其餘三個丫鬟將裡外打掃乾淨,在廳中收拾出一塊空地,擺上几案,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秦水墨梳洗完畢出得內室,瞧見這廳內偌大的聲勢,忙一乍舌,挽了阿言便走。
阿言瞧著秦水墨一身婢女服色,急道:「夫人——」
「噓——」秦水墨沖阿言一擺手,拖著阿言便行到了府苑角門之處。
「您——」阿言眼睛睜的斗大。
「那綢緞莊老闆的仇難道不報了嗎?」秦水墨沉聲說道。
「可是——我們——」阿言眼中閃出一抹厲色,又打了個寒戰搖搖頭,「夫人——那歹人兇惡,萬萬不可——」
「哼——」秦水墨笑道:「阿言你今天好好瞧瞧你家夫人我的手段!」
角門上府兵攔住二人,沖秦水墨和阿言躬身,正欲說話,卻見秦水墨手中一面烏黑的令牌一揚,便閃身一旁不再言語。
出得府門,阿言驚叫道:「您這又是什麼手段?」
秦水墨笑笑:「那日與王爺共騎,就順手拿了他的令牌。」又看見阿言眼睛比剛才還大了兩倍,忙乾笑道:「嗯——咳咳——順手,真的只是順手而已,用不著這麼誇張地盯著我吧?」
阿言眼睛一眨不眨,目光越過秦水墨的肩頭。
秦水墨回頭。
石誠的臉黑的像碳一般立在那裡,身側還跟著個少年。
「石將軍——」秦水墨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也一大早來散步呀,真巧——」說罷轉身拽著阿言便走。
「夫人留步——」石誠渾厚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秦水墨無奈只得回頭,一咧嘴囔囔道:「罷了,罷了,還給你就是了,喏——」秦水墨伸手將烏黑的令牌遞到石誠面前,一面在心裡暗自比較此刻是石誠的臉更黑一些還是令牌更黑一些。
石誠卻低下頭去行了禮道:「夫人可以出府,是王爺特許的,屬下只是——」
「哦,早說嘛——」秦水墨將令牌收入袖中,「那我走了啊——」
「小武,無論何事,必要護得夫人周全!」石誠卻向身側那少年說道。
「是!」少年啪啪雙袖一甩,身姿筆挺,只是嗓音沙啞,語調輕顫。
秦水墨打量那叫做小武的少年,步子沉實,動作利落,便拍拍他的肩膀道:「石將軍推薦的人,想必武功是極好的,走吧,我們砸場子去!」
小武不敢抬頭,漲紅了臉,額角滲出了汗水,激動地應聲道:「是!」
秦水墨心道這孩子估計在王府里悶壞了,聽到要去打架便也如此興奮,倒是個好苗子。
當下三人便穿街過巷向那朱雀大街的綢緞莊而去。
行至綢緞莊門口,但見黑漆大門緊閉,秦水墨沖阿武吩咐道:「小武,砸門!見一個抓一個!」
小武擼起袖子行至門口,伸出拳頭狠狠拍在門板上,哐啷一聲聲勢震天。秦水墨點點頭,「嗯,就是這樣!」
誰知錘了半天門,裡面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小武,砸開!」秦水墨原地蹦起指揮道。
眼看小武一雙手就要拍在門板上,那門板再也難逃四分五裂的命運。忽然吱呀一聲,旁邊的米店門開了出來一位五旬左右的老伯。
那老伯看看秦水墨又瞅瞅伸出雙掌呆在原地的小武,搖搖頭道:「世風日下啊,大白天也敢破門入室!」
秦水墨:「……」瞅了瞅阿言和小武,無奈上前行個禮道:「老伯,我們不是壞人,這店老闆拐賣婦女,我們是來抓他見官的。」
那老伯眯著眼瞅了秦水墨半晌,搖搖頭嘆口氣說道:「你說綢緞莊的董掌柜?前日夜裡已被人殺了!」
秦水墨驚道:「什麼?!人死了?這——」
老伯繼續道:「京兆府已經派人來調查了,卻也沒個說法!」
秦水墨:「這——倒便宜了他了!」
老伯卻不理她,轉過身去喃喃道:「死了,有什麼仇也該散了,姑娘口下積德!連他老婆孩子也尋不見了,估計凶多吉少。」
秦水墨語塞,心下尋思前日夜裡死的,那豈不正是自己和阿言在山莊內被寧王救出的夜裡?隱隱間有什麼東西劃過腦海,卻又抓不住。等到想要反駁那老伯,老伯卻又已走入米店關門進去了。秦水墨只覺心中一口氣不順,正要跟進去再詢問。只見身旁的小武眼內冷光一閃喝道:「什麼人?!」秦水墨似看到綢緞莊旁的巷道內黑影一閃,小武也如箭一般疾射而去。
眨眼之間,小武便又回來了立在一旁。
秦水墨問道:「怎麼回事?」
小武低頭紅著臉道:「那人太快,小武追不上!」
秦水墨笑道:「你不是把他嚇跑了嗎?那不就得了?」
日上三竿,儘管是暮春時分,朱雀大街卻也有了幾分暑氣。
秦水墨手一攤道:「既然今日一無所獲,本夫人也不能讓你們兩個跟班的白跑一趟,走——我們喝酒去!」
阿言吐吐舌頭:「夫人——去哪裡啊?」
秦水墨:「這附近最貴的酒坊是哪裡?」
阿言:「那該是長樂坊的『問月居』了。」
「好!」秦水墨一手拉住阿言一手扯住小武,「我們就去『問月居』!」
陽光下,小武的臉曬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