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和他,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他的下半生,叫他。
希望他們各自安好,無論是不是陰陽兩隔。
59歲的他依然在等46歲的他。
「那個女人也有嫌疑,為了挽回自己的老公,也許會採取這種極端的手法,不過這三個人都有嫌疑,也說不定。」楊旬攤開手,有些無可奈何的模樣。
男人已經開始打呼,女人剪紙的手微微一頓,才又繼續自言自語,「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於這樣,」後面也聽不到女人說話,只看到她的嘴唇在蠕動,或許是說給自己聽的。
很小心的走出去,三個人躲在黑黢黢的廢棄的房子里,「帶那個老伯的案子,一共是三起案件,現在都沒有頭緒,張運然,我看你這回該怎麼辦?」語氣得意,楊旬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這村子小的很,只要誰家發生了那麼點破事,整個村子都會知道的,關鍵是這個告訴我們破事的人是誰?」林瑾勾起唇角,看向那個依舊點著光的磚頭房子。
「你的意思是讓那個女人告訴我們?不可能的,如果說出去的話,一定會被這個村子排斥的,她怎麼會這麼傻?」楊旬撇了撇嘴,找了一個大概能坐的地方,蹲了很久,他腿都要麻了。
「你怎麼知道她不想逃離這個村子?」張運然看著依稀可以看清的女人的身影,在男人睡著之後,小心仔細的幫他把鞋子脫下來的樣子,笑了笑,「只要她知道比起在村子里的破舊的房子,外面會有更好的生活等著她,你說她該怎麼選擇?」
楊旬沉默下來,只覺得那個看上去溫柔的女人好像會拒絕他們的好意。
「我們現在就回去?」楊旬抿了抿唇,他總覺得這個村子陰沉沉的,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就有這種感覺,是一種獨特的直覺,而這種直覺幫他躲過很多災難。
「你還想在這裡待下去?」張運然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走吧。」
第二天早上,女人尖銳的嘶吼傳遍了整個村子,楊旬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有些睏倦的腦子還不能夠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張運然站在門口刷牙,聽到那聲或許有些熟悉的女高音,也愣了愣,嘴裡的泡沫差點被他自己吃進肚子里。
林瑾從外面走回來,一臉陰沉,「又發生案件了,死的是那個男人。」
都聽的懂是什麼意思,昨天才見到的人怎麼現在居然就沒了?
「是老阿香隔壁的人殺的?」楊旬還在揉眼,瞌睡連連,昨天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都沒睡一會就又被吵醒。
「不是,男人是在自己家裡被發現毒死的,而且他的老婆也意外失蹤了,生死不明。」林瑾說完之後,看著張運然正坐在那個靠椅上,一臉深思。
「現在只有找到那個男人的老婆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現在嫌疑最大的還是那個被偷情的女人。」
「我通知了王競他們,具體信息他們也已經了解了不少。」
「那就好。」張運然皺起的眉頭還沒有鬆開,表情凝重。
「這個村子已經發生了三起案子,如果說是不同的嫌疑人,未免也太過巧合。」楊旬作為記者對於那些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也採訪過。那種人最善於隱藏,往往最不像兇手的人反而是兇手。
「的確,除非有人在引導那些人犯案,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到那個背後指使的人。」張運然站起身,「村民和兇手還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最主要的還是隱藏起來。」
「我剛剛湊過去看了幾眼屍體,確認是毒殺,而且臉上有被划傷的痕迹,看尺寸應該是小刀之類的東西。死亡時間是凌晨兩點半到五點,正好是我們離開的時間。」林瑾說道這裡,也有些不解,兇手不可能正好猜到他們會什麼時候過來吧。
張運然盯著楊旬,看到他還是那麼鎮定的回看他,才收回視線,這種巧合顯然是人為,肯定是有人知道他們會這個時候過來。
「現在兇手把我們耍的團團轉,我們跟個傻子一樣。」楊旬氣悶,當初在美國對付那些連環殺手的時候,也沒有這個吃力。
「把那些有嫌疑的人都抓到警局去拷問,總會問出什麼的。」楊旬的想法總是很天真,張運然看著跟了FBI幾年的記者,「如果真的能問出什麼,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需要你的提醒。」
「你沒看見這裡的風氣嗎,只要誰被弄到警局問一遍,其他人的反應就像是敵軍叛變一樣,這裡的人離城市中心很遠,他們也不想到那邊去,發現沒有,這村子里還有很多年輕的小夥子,可是對待人和做事的方式依舊那麼迂腐。」張運然挑挑眉,比如老阿香的兒子,他一開始就對他對於自己親妹妹死去而無動於衷的反應很好奇。
如果一個家庭和諧,父母親都是有文化的人,絕對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我們今天晚上在去一次,或許能看見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張運然說道,語氣猶豫,「楊旬,你就留在這裡,我懷疑有人會過來到老伯的房子里找東西,還記得我們剛過來的時候,門鎖有撬動過的痕迹,雖然小偷不一定是殺人犯,但是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們多。」
楊旬在一瞬間的不滿之後,才擰著眉接受了不是自己長官的命令。
張運然和林瑾一直走到很遠的地方才和王競回合,如果讓村子里的人知道有他們的存在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造成恐慌,不過在這三起案子后,村子里大概早就人心惶惶。
王競正在記錄本上寫著什麼,旁邊還有一個老實巴交的村民在說著什麼,穿著迷彩服,頭上還戴著草帽,一看就是剛剛下田,聽到消息后又回來看熱鬧的人。
「我看就是那個苗族人搞得鬼,都是阿武那家,買什麼媳婦不好,偏偏買了一個苗族女人,現在你看看把整個村子都給禍害成這樣。」老村民嘆息著,王競很配合的笑了笑,「你說的那個苗族女人是誰?」
「就是那個。」指著不遠處正走過來,畏畏縮縮的女人,「喏,就是她,十幾歲被阿武一家買過來的,生了幾個孩子,阿武他媽就又給他娶了一個媳婦,現在村子里發生這麼多事,別人都說是她乾的。」
「那她來之前,你們村子發生過這種事嗎?」王競用筆尖點了點本子,畫出一道道難看的痕迹,他也沒在意。
「沒有。」村民毫不猶豫,只是這表情明顯有些掩耳盜鈴的架勢。
「說實話,到底有沒有?」王競口氣嚴厲,眼眸睜大,一臉凶樣。
老人被嚇到了,低著頭,眼睛上下看了看王競,手上還沒放下的鋤頭捏的很緊,「說真的,警察你別跟別人說,我們這裡之前也死過一個男人,不過聽那家人說是病死的,村子里就沒有太多人過問了,不過我消息靈通。知道那男人是被躲債的人用斧頭從這裡,」老人指了指脖子,「砍斷的,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
「你都知道發生了這種事,怎麼怪到別人頭上。」王競還在不斷追問,難得漏出來這麼一條漏網之魚,總要把他所有的魚油詐光。
「還不是阿武一家覺得那苗族女人吃的飯太多,養的不容易就隨便找個理由趕出去了。」老人看王競不相信的樣子,立刻擺了擺手,「警察,我說的可是真的,一句話都沒有假。」
「你們就不阻止一下?」王競將本子合上。
「也阻止過,不過阿武一看見我們過來就拿鋤頭打我們,好幾個人都被打傷了,老阿香就是這麼被打瘸的,」看了眼走過來的苗族女人,老人嘆口氣,「這女人也是可憐,不過這也是她的命。」
張運然攔住那個女人,看她膽怯的目光,眼神變得溫柔很多,語氣和藹,「你認識我嗎?」
宋荀茴老遠看到也跟著走過去,拉著那個開始躲避的女人說話,只是成效不太明顯。
「老頭子,回來吃飯。」還看不到人影在哪裡,就聽到老人的大嗓門,王競看了眼哆哆嗦嗦的老人,「你先回去吧,不過如果警方有需要的話,你要過來配合錄口供。」
「知道,知道。」或許連王競說的是什麼都沒有聽清,老人點點頭,就朝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走過去。
苗族女人看著圍著她的那些人,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帶著抗拒的情緒低著頭,梳過的長長的辮子被綁成一個糰子,衣服很乾凈,一看就是一個勤勞的女人。
「你們是誰?」艱難的說出這麼幾句話,苗族女人就不在開口,風吹日晒變得比正常人蒼老的臉頰浮現出兩團高原紅,蠟黃的皮膚透出不健康的顏色。
宋荀茴在苗族待過一段時間,知道他們那邊的一點語言,在看到苗族女人聽到她說話后明顯驚喜的目光,她朝張運然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
苗族女人很激動,說話的語速也放快,張運然就站在樹底下,看著那個揮舞著自己手臂,手舞足蹈的女人,說著聽不懂的語言,滿臉委屈和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