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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舞蹈在未知的途徑

  「看來你覺得我會害怕你的威脅。」黑髮少年輕聲道,斂起了笑容——少了親切感,舉手投足充滿貴族氣質,雖然此時被匕首威脅著,語氣仍舊自信。


  菲特奈被無數次教導過,身為貴族,哪怕身處險境也要保持冷靜和從容——看著這位黑髮少年,相比之下,她依舊是個不合格的貴族。


  「我相信你會害怕的。」菲特奈說道,平庸的棕色眸子中暗含挑釁,下巴微微抬起,很長一段時間消失在她身上的威嚴又緩緩流淌而出。


  黑髮少年沉默了下來,兩人無聲地對視,菲特奈無法從黑髮少年眼裡看出敵意,可也沒有善意,本該充滿火藥味的對視此時變得意義莫名——然而在氣勢上,在她看來自己此時已經佔了下風——自己穿著粗糙的衣服,披頭散髮,眼底是無法掩飾的疲倦,而黑髮少年則身姿挺拔,風度翩翩。


  「看來,小姐還不知道自己此時將面對什麼?」黑髮少年說。


  「如果你覺得你能讓你的騎士或者魔法師殺了我的話——無論是騎士還是魔法師,我不認為有什麼人願意丟棄自己的忠誠,」菲特奈絲毫不讓,她沉著臉,「你現在的命在我的手上,想活下來的話可別惹怒我。」


  菲特奈看起來冷靜,內心卻十分緊張,如果這位少年與那些魔法師們有關聯——然而不含僥倖地想,如此巧合的時段出現的少年和魔法師之間必然存在著什麼聯繫,這會讓許多事情充滿不確定性,可除了威脅這位少年,自己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做。


  她必須爭取更多的有利點。


  兩人僵持了很久,忽然,黑髮少年朝前跨了一步,菲特奈驚訝地傾斜了匕首——匕首擦過少年的衣領——由於少年向前撲來,菲特奈便被撲到在了草地上。


  「你做什麼?!」菲特奈質問,讓她驚訝的是這個病弱的少年力氣卻不小,兩人距離很小,以至於她能聞到黑髮少年身上的藥草香。


  「如你所願吧。」黑髮少年說道。


  菲特奈一愣,發現黑髮少年已經站了起來,朝外面走去,她本該迅速爬起來追上去,可一個聲音卻讓她停下,不敢輕舉妄動。


  「艾德先生。」顯然是那位想要殺菲特奈的女性魔法師的聲音——那位女性魔法師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這裡,而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請您早一些回到城堡里,對伊索森林的清理還在進行,我們不希望對您造成什麼傷害。」


  他竟然真的與那些魔法師有什麼聯繫,關係似乎還很複雜。


  「儘管做你們的事情,」艾德說,「我的事情不用你來操心。」


  他的語氣淡漠而疏離,事實上除了最初那充滿迷惑性的對話外,這個少年「真實的」時候確實讓菲特奈感覺到了一點刻薄。


  可這種刻薄卻比那種現在想起來其實是虛偽的笑容讓菲特奈覺得舒服得多。


  「是的,先生。」女性魔法師顯然是被艾德所在的家族雇傭,或者其本身就是被這個家族培養的魔法師,她對艾德畢恭畢敬,與面對自己時大相徑庭。


  女性魔法師朝著遠處走去,步伐有些慌亂,似乎是沒有尋找到菲特奈的緣故,突然她停下來,對艾德說:「對了,先生。」


  艾德聽到女性魔法師的聲音,轉頭去給了她一個「說下去」的表情。


  「你有沒有見到一位女孩?她的頭髮是白金色的,」女性魔法師問道,「她逃走了——如果我沒猜錯,她似乎是最近被威茲德姆公爵尋找的女孩。」


  「威茲德姆公爵家的女孩么……」艾德說。


  菲特奈心裡暗叫不好,此時聽著艾德念這句話時,她便覺得心跳得慌亂——原因是從他的聲音里自己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危險。


  「有人說她是冒牌貨,威茲德姆家族的人雙眼是藍紫色的。」女性魔法師補充。


  菲特奈已經確信自己的身份被艾德知曉——平民是無法欺騙貴族的,哪怕再好的演員也無法模仿出貴族真正的姿態。


  他會做什麼?知道了自己是威茲德姆家族的小姐后,他會不會告訴這位女性魔法師自己就躲藏在草叢裡?

  「沒有看到,」艾德甚至沒有思考,說道,「去做好你的事情。」


  「好的,先生,我立刻去工作。」看起來這位女性魔法師的報酬十分可觀,以至於得到這樣的回答后仍舊畢恭畢敬地說,接著離開了這裡。


  菲特奈心情有些複雜。


  眼看著那位魔法師和艾德就是一夥的,可艾德卻沒有揭穿自己的打算……這是為什麼?

  「久仰大名了,菲特奈?威茲德姆。」這時艾德走到了菲特奈所在的草坪旁邊,朝她微微躬身,伸出手,「在下艾德?安森迪爾。」


  「安森迪爾家族?」菲特奈反倒有些意外自己的名字對方知道,假意從容地將手伸到了艾德伸出的手裡,他的手十分冰涼,將她拉起來后微微地行了一個禮,這讓人以為他們是在某個舞會裡相遇的。


  「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么?」艾德沒有立刻回應她的疑問,邀約。


  菲特奈一愣,覺得這樣的邀請十分奇怪,然而她小看了艾德——無法掙脫他的手,這讓她知道自己只能在這裡做這彷彿有些不合時宜的事情了。


  作為威茲德姆家族的大小姐,菲特奈沒有不合格的課程,在點頭后便立即進入了狀態——交誼舞並不難,雖然在不同世界,考驗的也是一個人的反應,而菲特奈發現自己的舞伴似乎對此得心應手,因此她也沒有後顧之憂,跳得十分隨意。


  有這樣令人值得信任的舞伴,菲特奈覺得他至少不會將腳踩在自己的裙擺上——當然今天的菲特奈穿著褲裝。


  「安森迪爾家族,是安森迪爾公國的安森迪爾么?」菲特奈朝後退了兩步,是在迎著艾德的腳步。


  數百年前聖戰結束后,路德王國雖然以王國的姿態一直保持到了現在,可大陸原有的帝國卻已經分裂了,其中各類封地有的被路德王國收復,有的則形成了一些獨立的國家,例如這個安森迪爾公國。


  可讓人想不明白,這位安森迪爾家的病弱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令人不得不懷疑艾德的到來也許意味著安森迪爾公國對路德王國有什麼想法。


  「沒錯,看來我們臭名遠揚。」艾德說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更讓我感覺到驚訝。」菲特奈沒有正式加入社交季,並不了解路德王國以外的貴族。


  「威茲德姆公爵是一位讓人欽佩的公爵,因此人們也會知道她性格冷淡,不能使用魔力的沒用女兒。」艾德又說道。


  此時菲特奈的手脫離了艾德的手心,在原地轉了一圈,手又順勢回到了艾德的手中。


  他們沒有用音樂,卻意外合拍。


  不過卻越聊越變味,菲特奈有些跟不上他的步調——這人突然諷刺自己是為什麼?

  「你心裡的因為是什麼?」艾德又說道。


  「《普路達爾的小溪》。」菲特奈實話實說。


  她認為那首歌溫暖又安靜——天知道她是怎麼從音樂里聽出安靜情緒的。


  「那還真是一首屬於弱者的歌。」艾德毫不客氣地道。


  菲特奈忽然覺得和這個人簡直沒有辦法好好交流,他就像是一本合集,上一頁是一位擅長寫喜劇的人寫出的喜劇作品,下一刻變成了悲劇作家筆下的悲情人物。


  於是她的口氣便順著帶了刺:「那麼你內心的歌是什麼呢?《海洋讚歌》么?」


  那是一首描述一位雄心勃勃的國王想要征服海洋,卻被海神召喚的魚吃掉了的歌——它曾經因為過重的諷刺意味在路德王國內被禁止傳唱。


  不過這兩首歌的調子確實很相似。


  「一位不能使用魔力的貴族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的伊索森林?」艾德無視了菲特奈的嘲諷,「我聽說你已經訂婚了。」


  「一位病怏怏的貴族先生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伊索森林呢?」菲特奈反問,「不過我的名字是菲特奈?弗雷頓,希望你別記錯了。」


  兩人的舞就要結束,菲特奈真的按著《普路達爾的小溪》的拍子在起舞,就在她心中默念著歌,緊接著就要到最後一個動作時,艾德卻忽然停了下來,菲特奈前傾得不到支撐,險些摔倒。


  這人是怎麼回事?


  菲特奈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要到極限的時候,艾德忽然說道:「你想知道威克爾在哪裡嗎?」


  菲特奈眼前一亮,還沒有等到她回答,艾德已經伸出了手,那隻蒼白的手緩緩地指向森林,堪稱奇迹的畫面中,風變得能夠看見,在視線里逐漸匯聚成了一匹透明的馬,在陽光下有奇特的質感。


  與此同時,艾德開始咳嗽,他微微垂眸,像是習慣了。


  「艾德?安森迪爾,」菲特奈看著他這個脆弱的樣子,說道,「你並不像你裝出來那麼脆弱,別和我擺這一套。」


  「我看起來不像是真的病人么?」艾德輕聲說道。


  「至少我沒見過有病人能夠如此好的把控魔力。」菲特奈深知魔力的流動。


  艾德看了菲特奈一眼,可惜菲特奈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艾德說,「我突然有了一點行善的想法,於是邀請你觀看你朋友的……將死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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