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了不可戰勝的痴想
「手握著的劍有什麼意義呢,菲特奈?威茲德姆。」換上了布衣的劍術老師舉起手裡的長劍,眼角爬了皺紋的眼睛依舊凌厲。
「守護家族的榮耀?」她下意識說道。
「菲特奈小姐,你願意來找我,就一定不會是為了家族。」他嘆了口氣,舉著劍的手緩緩垂落。
菲特奈好奇:「克勞德老師,你曾經說劍就是忠誠的象徵,是要維護自己家族的榮耀才存在的。」
「半夜裡私自逃出家族城堡來向我學習劍術的女孩是不會將家族的榮耀放在心上的。」克勞德說起這話時充滿輕描淡寫,可這是貴族們的禁忌。
「好吧,克勞德老師,我認為,劍是……」她笑著說,心情難得充滿愉悅。
「這樣……那麼恕我直言,菲特奈,你將很難實現這個夢想。」然而克勞德說道,試圖粉碎她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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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年前的聖戰結束后,路德王國的貴族們重新分配了王國的領土——大片的領土被森林與河流所分割——王室領地德萊頓在王國東部,以伊索森林的南部皇家森林為界。
女皇之月後是智慧之月,這個時期的森林不是萬物生長的元素之月,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冒險者不急著尋找刺激,植物生長平穩,是最平靜的時刻。
但那對一個剛剛領略過森林的危險的新手而言並不是這樣的。
一條小溪,這裡是大河的某條支流,清澈的溪水此時混合著血。
一個身影伏在溪水邊的大石上,那是個十分瘦弱的人,或者說只是一個孩子,白金色的頭髮浸在水裡,一把劍落在了身邊。
「唔……」她像是被溪水的冰冷刺中,才緩緩轉醒,那雙淡棕色的平淡雙眼裡閃過迷茫,直到肩膀上的刺痛將她完全喚醒。
緩緩用沒受傷的手撐起自己的身體,女孩的長睫毛上水珠滑落,她感覺到渾身沒有力氣,哪怕剛醒過來也頭腦發昏。
她這是在哪兒——她抬頭看到溪水,自己坐著的位置還是溪水旁,某些尖銳的石頭讓她坐得十分不舒服。
為什麼會躺在這裡?她覺得眼前發黑,沒能想起來什麼。
「菲特奈小姐你還好嘛?傷口很痛吧?要不要考慮往回走啊?」這時有個聲音輕飄飄地響起。
菲特奈一愣,抬起頭看到一個布衣的男孩,這時記憶才一點一點地往腦子裡灌。
「我沒事。」她說著,掙扎著站起來,肩膀處的疼痛卻讓她嘴都哆嗦起來,聲音十分小。很快又坐了下去——碎石讓她瘦弱的身軀抖了抖,頭髮緊貼在脖子旁,冰涼冰涼的。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側過頭去看自己的傷勢,她緩緩揭開染了血的斗篷,傷口在肩膀處,模糊一團的傷口似乎變成了一個血洞,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有多深。
這時候該如何處理?
包紮?但傷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上藥?她需要找什麼樣的草藥。
毫無頭緒,只讓人灰心喪氣。
「你知道現在要做什麼嗎?小姐,還是你覺得一杯下午茶比較合適?」赫爾墨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夠了,」菲特奈深呼吸,盡量不讓自己的怒火衝破自己的理智,哪怕這個時候的她覺得自己離崩潰只有一線之遙,「赫爾墨斯,在旁邊說風涼話可不是一個召喚者的所為。」
赫爾墨斯笑而不語,雖然菲特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這是菲特奈來到森林的第三天。
騙過貴族很簡單,從貴族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來有些難卻不會特別難,最難的事情,是如何在遠離貴族的地方生活。
這是一個威茲德姆家族的菲特奈完全陌生的圈子,哪怕是「以前」的自己,也不曾接觸過這樣的森林。
哪怕……
菲特奈看著腳邊的劍,第一次覺得劍柄重得難以抬起。
「菲特奈小姐,我記得主者是可以使用恢復的能力,這個傷口可是非常嚴重啊。」赫爾墨斯說道,他坐在大石頭上,笑容陽光,像是正在和玩伴說話的孩子。
「你很熱心,但是在之前你怎麼沒有那麼熱心?」菲特奈說道,語氣里的怒意沒有過多的掩飾。
但她沒有等到赫爾墨斯的回答,只因為野獸的低吼出現在了森林的一邊——毛髮黑硬的野豬獠牙異常地長,發著紅光的雙眼似乎預示著它正在發狂,它身上還有一些傷口,可傷口在此時的氣勢下微不足道。
「它還沒走?」菲特奈不敢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這一頭在自己進入森林后便盯上自己的野豬像是瘋了一樣,從昨天開始對她窮追不捨。
而她手裡的劍在野豬看來沒有任何用處,然而或許不是自己的技藝不到位……
「菲特奈小姐,你連正常地揮劍的勇氣都沒有呢。」赫爾墨斯適時提醒。
一位從來沒有接觸過森林的貴族小姐,如何面對一頭兇猛的野獸?
沒有任何人不信任菲特奈做不到,因為沒人察覺到威茲德姆家的大小姐此時身在何處,而菲特奈也確實做不到——她肩膀上的傷口便是證據。
赫爾墨斯沒有指責菲特奈,可令菲特奈感覺到清晰的嘲諷,雖說這個少年從野豬出現開始便沒做過什麼。
「好吧,好吧,如你所願。」菲特奈看著赫爾墨斯漫不經心的笑容,再看看低吼著要撲上來的野豬,深呼吸了一口氣,站起來,鐵劍對現在的她而言似乎過重,然而隨著她手背上缺了一道的紋路上某一道痕迹越來越淺,她的傷口在奇迹般的消失。
「你還要再嘗試一次嗎?」赫爾墨斯有些驚訝。
菲特奈不說話,用深呼吸來減輕自己的顫抖。
如果這一步都跨不出,她有什麼資格獨自一人活在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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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兩把劍相撞,少女隨之後退,手裡的鐵劍被震得推開,她的力氣太小——菲特奈望著優雅地站在眼前的劍術老師,他像是以前一樣用著貴族們修習的劍術,可無論是力道還是技巧,都超出了菲特奈記憶中的樣子。
她的劍術老師克勞德,從她五歲開始教她持劍,揮劍,七歲開始與她練習劍術,在十二歲,自己與瑟坦因聯姻時被父親遣退,卻在自己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三個夜晚又成為了自己的劍術老師。
「你會再來找我,我很驚訝,菲特奈。」克勞德收劍,說道。
菲特奈在夜晚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居所,並再次請教他劍術。
「我對我的失禮十分抱歉,」菲特奈覺得手臂很酸,「請繼續吧。」
在力氣上她沒有任何的勝算,可卻請求自己的劍術老師採用對力量要求最高的對抗——克勞德對此沒有異議,可結果已經不是第一次說明她在胡來。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在進行這樣的對戰,以至於她夜半返回房間,第二日筋疲力盡,在某一日後於凱希的課程上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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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
菲特奈避開了野豬的獠牙,野獸的奔突會讓人心慌,可此時的菲特奈竟然有一種麻木的感覺——緊握著劍,她在野豬身上劃出了一道不深的痕迹。
野豬怒吼,菲特奈覺得手臂發麻,脫力感令她無法站穩。
嘭!
野豬的反應十分快,在轉身的一刻將她的劍撞開,成功使得她手裡的劍脫離了手心,飛了出去,掉落在不遠處的地面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菲特奈的拳頭不可能對野豬造成任何傷害,此時的她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赫爾墨斯遠遠地看著這一切,雙眼裡的情緒深得不像是一個孩子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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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菲特奈手裡的劍再一次被擊飛,她跌落在地面,看著眼前握著劍,神態溫和的老師。
有時候她覺得凱希的脾氣像是一個劍術老師,而克勞德意外溫和的脾氣卻更像是一位禮儀老師——可惜他的劍不會區分對手是誰。
這是她以前沒有見過的。
「菲特奈,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來和我學習你沒有必要學的劍術,」克勞德說,「我想你或許是認為自己將要面對十分強大的敵人,可力量不一定能戰勝力量——我並不知道這一次能教導你多久……」
「你想說什麼,克勞德老師。」菲特奈站起來,似乎不贊同他的話,想拿起劍繼續和他戰鬥。
克勞德說:「手握著的劍有什麼意義呢,菲特奈?威茲德姆。」
「為了……不可戰勝。」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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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墨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畫面,撲出去的野豬,獠牙擦過菲特奈蒼白的肌膚,將她的手臂劃出一道血痕,而野豬身上,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野豬的身體里。
「赫爾墨斯,伊索森林的野豬從來不襲擊人,除非有人用魔葯狂化了它們……你想做什麼。」菲特奈忽然覺得疼痛也不是那麼難忍,「我確實沒有戰勝它們的經驗,可你忘了我每天都在查閱它們的資料,在你出現以前就是這樣了。」
「誰在那裡。」赫爾墨斯欲言又止,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森林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