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祭壇
「珮瑤堂主,你怎麼來了?」沈簫尋十分有禮貌地拱手問道。
沐楚玉若有所思地看著沈簫尋和段離羚,心裡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這白衣男子應該就是白海堂堂主沈簫尋,而這紅衣女子應該就是紅海棠堂主段離羚吧!
「沈堂主!」珮瑤學著他的樣子拱手禮貌回應,「段——堂主!我只是好奇而已,跟著他來的!玉面劍神沐楚玉!」她故意拖長了「段」這個字的尾音,想必是因為她對段離羚這類「騷浪賤貨」懷有天生的敵意吧。
珮瑤故意抬高手掌隆重地推出了沐楚玉,甚至帶上了他的名號,心想這應該算對他不薄吧!
然而她卻不知在沐楚玉心裡卻是這樣想的:在段大美人兒面前,我用得著你介紹嗎?用詞還這麼乾癟沒水準!
「原來是沐公子!在下久仰大名!」沈簫尋朝著沐楚玉握拳淡笑。
沐楚玉以同樣客套的方式回應沈簫尋:「不敢當!今日得見『泠魂公子』沈少俠,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呀!」但他那一雙眼睛竟直溜溜地盯著沈簫尋手裡握著的銷骨扇,相傳銷骨扇的扇骨由上古神木如何製成,扇面為金蟬絲鋪就,刀槍不入,水火不傷,且結合強勁的氣流可以使對方產生強烈的眩暈甚至錯覺……
「玉面劍神沐楚玉!果然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呀!」段離羚上下打量了一番沐楚玉的面容和身段,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才從沈簫尋背後溜出。
「哪裡哪裡!早就聽聞『柔練仙子』段姑娘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段姑娘才貌雙全,在下佩服!」沐楚玉這馬屁拍得段離羚「咯咯」地笑個不停,珮瑤卻在心裡差點吐出來。
這三個人拍起馬屁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除了沈簫尋不苟言笑,給人一種高冷的距離感。他既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又像是清冷的白月光……他的相貌雖然美,卻沒有絲毫的女氣,那雙眼睛看起來聰明又驕傲。相反,此刻的沐楚玉和段離羚在珮瑤眼裡卻有一種春心樓宋媽的既視感。
缺心眼的珮瑤現在還不知自己早已被段離羚不著痕迹地看了個遍,誰讓她只顧盯著沈簫尋的側顏思緒翻飛……這不是非逼著段離羚剝了她的皮不可嗎?
「咳咳!」段離羚清脆地咳了幾聲,從沈簫尋的身後繞到了珮瑤跟前,一雙狐狸眼在她的身上飛來飛去,張口就充滿了挑釁的語氣:「珮瑤堂主——」
「叫我珮瑤就好!」她總喜歡不由自主地把別人還未開口的話給嗆回去。
被珮瑤打斷了話的段離羚心裡更是憋了一股氣:「珮瑤!你怎麼來荒涼村了?看來你真是對這個任務戀戀不忘,想要分一杯羹呀!」
珮瑤早就料到段離羚一定會因為任務一事揶揄她,她在總殿第一眼看見段離羚就總覺得她眼裡有一種渾濁之氣,而且那是無論用多少胭脂水粉掩蓋都藏不住的,所以她一定就是那種自戀、自負、自大而且還張揚跋扈的女子!這不,她猜對了……
氣氛略微尷尬,珮瑤總不可能自己承認她的任務是沐楚玉,她是跟著沐楚玉來的吧……可是承認自己就是為了錢,豈不太傷自尊了,這會讓沈簫尋認為她是什麼樣的人呀?在這樣一個孤傲清高的美男子面前,真的要把自己弄得像底下的泥淖一樣嗎?好糾結(????)
「對呀!誰會和錢過不去呀!」珮瑤乾脆破罐子破摔。
沈簫尋和沐楚玉紛紛看向她,眼底露出驚異之色,一個正經姑娘把貪錢說得這樣明目張胆清麗脫俗,他倆還是頭一次見……
段離羚不屑地翹起嘴角冷哼一聲,偏過頭不再看她。
《老子》里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志,尹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這是小時候珮瑤他爹教她的,她不大懂,只領會了皮毛,反正自己琢磨出的大意就是「不爭而勝,別人愛咋咋地!」
說出此話之後,舌尖有些淡淡的苦澀,就像是悶了一口苦茶一般,可她的雙眸依舊靈動,嘴角極力扯出一絲淡淡的抿笑。
村長嚴正帶著祈福的村民出了祠堂,他在沈簫尋身邊站定,由於他矮了個頭,只有眼巴巴地仰頭詢問道:「沈少俠,我們現在就去祭壇嗎?」
「嗯!」沈簫尋偏向他點頭道,隨即又面對沐楚玉和珮瑤邀請說:「珮瑤堂主和沐公子可有興趣一同前往?」
「當然!」沐楚玉義不容辭地拱手回應。
珮瑤則在她身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抱歉道:「我昨晚都沒睡好覺,今兒個就不陪你們去了!我先找個地方好好補一覺!」
她這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嗎?段離羚極其敏感地想到。
反正沐楚玉也不想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儘管到時候真拖起來說,丟的也是海棠閣的臉,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積極什麼勁兒:「那你睡去唄!誒誒,就睡在那個大娘家好了!」他還指著其中一個村婦向珮瑤推薦。
此時珮瑤的白眼已經翻到後腦勺了,她強顏歡笑著向沈簫尋等人告辭之後,便跟著沐楚玉指的那名叫周大娘的村婦去了她的房舍。
走在路上時,她覺得心裡特委屈,其實自己哪兒是因為累呀,分明是不想和段離羚一起,免得又被她擠兌。
周大娘走到自家小茅屋前停下,轉身招呼珮瑤,卻發現她撇著嘴哭喪個臉,都快擠得出水了,這和在祠堂外的她可截然不同呀。
「珮瑤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愁眉苦臉的?」周大娘心疼地上前安慰,故意說道,「該不會是嫌棄我老婆子住的地方又爛又臟吧!」
珮瑤這才微微抬頭看見了周大娘身後的小茅屋,立馬恢復明媚的笑容:「沒有啦,我只是見到你這麼慈祥,就情不自禁想起了我過世的母親……」
珮瑤打胡亂說從來不會臉紅,這個本領是她從小練到大的,如今已是到了出神入化、信手拈來的境地。
周大娘以為自己觸痛了人家的心事,又多說勸慰了幾句之後連忙閉了嘴。
珮瑤躺在周大娘硬邦邦的榻上,以為自己會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便讓周大娘給她講個睡前故事:「大娘,你給我講講詛咒的事吧!」
周大娘心說:這小丫頭睡個覺還這麼難伺候?或許真是想娘親了吧!
於是,她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珮瑤的床邊,開始講那村裡人背得滾瓜爛熟的詛咒……沒想到不一會兒,珮瑤居然就沒心沒肺地睡得跟死豬一樣了。
沈簫尋一行人在村長嚴正的帶領下來到了祭壇,那裡離荒涼村大約有一公里左右。祭壇十分簡陋但卻有模有樣,它是用磚石包砌而成,上面鋪著銀色的祭祀布,三根白色的蠟燭排成一行,還有三足鼎以及盛鹽和水的小碟子……
沐楚玉指著祭壇上那一盤盤被啃得只剩下零落骨頭以及果核的祭品,滿腹疑問道:「這個怎麼回事?鬼也會吃肉?還吃水果?」
村長正準備開口,段離羚又皺著眉好奇地向他發問:「你們村裡除了人以外都沒有其他活物,哪兒來的雞鴨魚肉伺候她?」
「唉,」村長嚴正長嘆一口氣,搖搖頭無可奈何道,「諸位有所不知,這些雞鴨魚肉都不是我們村裡的,而是村裡人出了葬月谷之後帶回來的,為的是自己可以活長久一些……那些不肯祭拜的村民走出了葬月谷之後不出三個月就會化成膿血,而祭拜了的村民長則可以活個三年,短的話也是一年多……就看祭拜的人勤不勤了!」
「哼!這哪兒是神呀?分明就是餓死鬼吧!」段離羚聽罷,散漫地走到祭壇前,用綉著海棠的粉色手帕包裹著手輕輕掂了掂那些骨頭,「吃得還挺乾淨!」
她轉過身瞧著沈簫尋,期待他有什麼想法。
「真是可憐了這麼一塊漂亮的手帕!」沐楚玉卻冷不丁地來到了段離羚身旁,附耳嘆息。
一縷溫熱的氣息隨之傳進段離羚的耳朵里,她朝後偏頭看了看被自己扔棄在盤子里的手帕立即意會,細長的眼尾微微上翹,將那溫和嫵媚的秋波送進了沐楚玉的眼裡。
「咳!」不知道沈簫尋是不是故意咳嗽,反正段離羚聽了之後瞬間脊背伸直,目不斜視地迎上了他的眼神,抿唇媚笑。
「我看也不是什麼餓死鬼!而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沈簫尋風度翩翩地搖著銷骨扇向眾人說道。他的話波瀾不驚,口吻十分平靜,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要應和他。
「沈兄說得沒錯!我也正有此意!」話音剛落,沐楚玉就迫不及待地站邊附和。
沈簫尋稍稍瞟了他一眼,像這種「自來熟」的人,沐楚玉是他遇見的第二個!
「可是,」村民章令站出來面向著沈簫尋,攤開雙手反駁道,「如果是有人裝神弄鬼,那詛咒又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是親眼見過自己的親人朋友化成血水的!」
「就是就是!」其餘村民自然紛紛應和,竊竊私語間還對著這外來的三人指指點點,似乎有些懷疑這三人是否有真材實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