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又一次踏上這座亂石密布的城。
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在這座城池，我能得到我想要的。
我來到一間「鬼屋」。
頭頂掛著一塊鑲金的牌匾，牌匾上的字隱約可以看出……它有兩個字。
然而我一個字都不認識。
整座城池的風格有點像隱藏在幽深峽谷中的青銅城，事實上，它以尖銳的基座懸浮在我的穹頂之上。
這間鬼屋，整體區別於青銅城的厚重質感，它黢黑的牆體隱藏在城的最深處，我花了三個夜晚找到它。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裡沒有門=_=。
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我煢煢孑立在鬼屋門前，裴嬰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總之她不肯跟我來浮座城。我懷疑她是想賴在我的世界，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
【活人來不了浮座城，你是誰？】
我仰望著區別於穹頂之下的黛色星空，依舊不能說話。
【死人來到這裡，所想所求，無非生前求而不得之事物。你一個活人，既然也能跨越生與死的界限，來到浮座城，你之所求——無非金錢、權勢、生命……】
如果我能說話，我很想告訴他，來這裡一點都不難。因為浮座城在我的夢裡一直存在，只不過我之前一直沒有那個好奇心驅使我爬上來而已。
我在這裡說不了話，我無法告訴他我的渴求。
但是有人可以。
一覺醒來，我已經沒有了前幾次的呼吸抑制感。
「程序！」房間的門被人粗魯的推開，聽這聲音，指定就是熟人。
我媽穿著圍裙站在門外擇菜，一邊看護著想要跳到我床上的小丫頭。
「程序，你可真懶，太陽公公出來好久了，你還不起床？」她邁著小短腿想爬上爺的床，爺看她可憐，伸手把她拎上來。
「橙橙，你跟爸爸先玩，奶奶去給你們做午飯。」然後我媽一眼刀甩在我身上，恨不得把她手裡的芹菜也一併扔在我的臉上。
「程序你趕緊起床，這都什麼時候了，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賴床，你姑娘都比你懂事！」
我默默的擼了一把小丫頭的丸子頭。
我媽關門去廚房了，裴嬰不知道又從哪裡冒出來。
我抱著小丫頭坐在床上玩遊戲，裴嬰突然閃現在角落裡。
橙橙：(O_O)
「嗚哇——」我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橙橙的嘴巴，阻止她發出召喚她奶奶的標誌性口頭語。
裴嬰被小丫頭驚嚇的眼神看得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
「拜託，您能不能換身裝備？」這血次呼啦的造型很容易嚇壞小孩子的。
「哦……我，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換。」畢竟人家臨死之前就是這麼一身，戰死沙場的時候被風沙埋骨，沒有人給她換上壽終正寢的正裝。
我低頭看著橙橙睜著遺傳自她奶奶的丹鳳眼睜得圓溜溜的，雖然有點驚嚇，但是這小丫頭膽子挺大的。也許是因為有大人在，我放開手之後她又很淡定的打量了一下裴嬰，肉肉的小臉蛋肉嘟嘟的小嘴，「阿姨你來找我爸爸嗎？不行哦，爸爸是我麻麻的。」
我：……其實我閨女說的很有道理。
「我……」裴嬰一度忘了她現身的初衷，被小丫頭的話逼問到大腦清奇沒有一點思緒。
我把小丫頭的耳朵捂住，看著抿著嘴唇依舊站立在牆角的裴嬰，「晚上浮座城你去嗎？」
良久，愣住的裴嬰踟躕著點了點頭。
「有事情晚上再說吧。」
裴嬰走了。
小丫頭看著空蕩蕩的牆角，使勁的擰著腦袋仰頭瞪我，「程、序，你很不乖，麻麻不在你居然別的漂亮阿姨偷偷見面！等我麻麻回來我一定要跟她說哦！」
我：「……那你麻麻回來之前橙橙不能跟奶奶告狀哦？」
小丫頭冷哼一聲，傲嬌的抱著手臂扭頭撅嘴。
我姑娘人小鬼靈精，只要答應了的事情很少有反悔的時候，除非有一天你把她惹哭了，她才會跑到她奶奶那裡告狀。
只不過這小丫頭很好哄，只要你對她有求必應，她就會很給面子的閉口不言。
「程序、你明天要帶我去看電影哦。」臨走之前，小丫頭非得拽著她的奶奶跑回來吩咐我一句。
我媽居然無視她對我的稱呼，而且還助紂為虐！
「程序，橙橙明天下午開家長會，我跟你爸爸剛好都沒空。」我媽明晃晃的就是在威脅吩咐我，「你記得明天下午兩點鐘去橙橙幼兒園開個家長會，不管你有沒有值班，電影必須得看了，晚上橙橙在你這裡睡，明白了嗎？」
親媽發話，我哪裡還敢不從。小丫頭這個機靈鬼，一看到我被她最崇仰的奶奶教訓，就在一邊活潑好動的扮鬼臉。
我……累覺不愛。
「好啦，跟你爸爸說再見晚安。」
我姑娘：「爸爸再見晚安！」
真是連個標點符號都懶得添加，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橙橙：（≧?≦）跟你咯～
裴嬰又一次出現，還好我媽已經離開。
裴嬰說：「我想回家。」
我：「……你死了。」回不去了。
裴嬰低著腦袋，燈光下的陰影遮蓋了她的目光。
「我知道。可是我想找到我的孩兒，帶著他回到大漠。」
「我們互惠互利好不好？」我在浮座城無法說話，但是裴嬰可以。我幫她找到她的孩子，她幫我表達我的渴求。
裴嬰抬起頭，圓圓的眼睛里閃爍著堅定的目光，「我需要做什麼？」
我入睡之後，在浮座城的入口找到等待已久的裴嬰。
在這裡，好像出現的每一個人，他們的服裝都代表了他們的職業。比如我，出現在浮座城的時候，無論我睡前穿著什麼，最終呈現在身上的永遠是隔離服。
裴嬰這次既沒有拿刀砍我，也沒有拿繩子捆我，可是她給我起的名字，依舊還是那種會飛的動物。
「鴿子，你說他會在哪裡？我好像不記得了。」
我看著裴嬰幹勁兒十足的背影，悠閑地走在她身後翻白眼。
「我還沒有跟你說他的名字吧？他叫靳樂，他喜歡我叫他樂樂，他剛出生的時候醜醜的，一點也不好看。後來就好看了，白白的，不過他太喜歡流口水……」
裴嬰樂不思蜀的一一細數她兒子的糗事，我卻看到了鬼屋的金牌匾。
伸手拽住她的劍鞘，裴嬰差點就被變換的八卦陣引向另一條街。
【活人，你又來了。】
我：=_=滾你麻痹，老子有名字！
【啊，你還帶來了一個死人。】
裴嬰一點也不在乎什麼聲音對她的稱呼，「你能實現我的夙願嗎？」
【你想要什麼？】
裴嬰：「我要我的孩兒，他叫靳樂，生於元嘉十一年……」
【啊，不重要，我想知道你能給我什麼。】
裴嬰抿了抿嘴，倔強的看著金色牌匾，「我有的除了我的孩兒，都可以給你。」
【那你呢，活人？金錢還是權勢？】
裴嬰看了我一眼，我向她微微頷首。
「他要一個人的生命。」
【這樣啊……活人，我們這裡，沒有跟活人交易的規矩，你的籌碼我暫時還用不上。死人，你要你的孩子，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要自己去找，找到之後我要你的靈魂。因為只有你的靈魂如今可以為我所用。】話外音就是裴嬰身上唯一的價值就是這貨的剛毅靈魂了。
裴嬰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神秘人的條件，但是她又覺得對不起我，因為她說的話並沒有幫助到我。
「那鴿子呢？」
【誰？活人嘛……我無能為力。】
我緊攥著拳頭，望著金色的牌匾，虛空之上的幽邃宇宙讓人覺得無望。
【活人，汝之所求，也並非什麼難事，只不過——】
裴嬰替我問出口：「只不過什麼？」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周圍風沙的蕭瑟感加重了凄涼，冷風拂過，我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眼睛之後，裴嬰已經不在這裡。
【活人，我這裡有一個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我靜靜的看著鬼屋的牌匾，等著神秘人說出他的用意。
……
我睜開眼的時候，裴嬰還在角落裡縮著。
「他答應你了嗎？」
我低頭看了看我身上穿著的家居服，然後抬眼鏡瞪裴嬰，試圖以我的眼神來表達我的羞澀：你一個古人每天在我衣衫不整的時候出現真的好嗎？
裴嬰不懂。
她從小在男子漢氣概十足的兵營廝混，肯定男女意識早已淡泊，既然她沒有興趣抬劍砍我，我又幹嘛要嘴賤提醒她？
我問她：「你不去找你兒子？」
裴嬰迅速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慢的紅了臉，小聲說：「我不知道怎麼找。」
我：……所以她這是打算徹底賴上我？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的小女子嬌態。
「我無能為力。」
然後我打開衣櫃，拿了衣服打算去隔壁客卧換衣服。
其實我想過裴嬰可能沒有什麼世故，但是我沒想過她是如此的沒有眼力界兒。
我：「別跟著我，待在這裡我去換衣服！」
我想如果我不開口說話的話，按照裴嬰那一根筋的狀態她可能真的會跟著我到隔壁看著爺換、衣、服！